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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也要學會舉燈。”他說。
“可我不喜歡羊羔,羊羔的叫聲太難聽了,這一點我不能學她,我喜歡兔子。不過膽小我可以學會,因為老有事情要嚇著我。”我問他,“那個姑娘後來去哪兒了?”
“她丟失了。”他說。
“她舉著燈還會丟嗎?”我說,“是不是走在河邊的人愛迷路?”
那天我不知道問了他多少個問題。後來我的問題把這個老人折磨得面露苦色,他並不太喜歡一個孩子來打擾他的寂寞。當我走出院子時他告誡我長大以後不要詢問大人的事情。我便有所領悟地說見了男人不要問有關他女人的事,見了女人也不問有關她的男人的事,這樣就對了,是嗎?他笑著點點頭,在星光燦爛的時分將我送出他的院落,而他獨自與這些雪人苦戀相依。
老人死的時候我的童年已經像傷口一樣結痂了,我在疼痛中長大了。封閉他院落的時候我出奇的傷感。他躺在山上那片越來越熱鬧的墳場裡,他沒有墓碑,他的墓誌銘除了那些與季節一同消失的雪人知道之外,其他人無論如何都無法破譯出來。他消失在冬天,不是因為疾病和飢餓,而是因為老死,因蒼老而死是一種什麼樣的福氣啊。
他那個舉燈的小女孩是否已經在他去的路上舉著一盞燈等他,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大雪使人間許多齷齪的景色擁覆上蒼白的謊言時,老人曾經用心塑過的雪人會像剛剛刑滿的人一樣紛紛走出心靈的牢獄,以它們的存在讓我們回憶老人的一生。
又是大雪休憩在我故鄉森林的時令了。寒冷像花香一樣瀰漫,爐火正旺。男人女人都守在屋簷下安安靜靜地做男人女人。我便聯想起不久以前我所做的一個夢: 我拉著一個巨大的雪橇行走在山間,是冬天的時令,寒氣襲人。我無論使出多大的力氣也拉不動這雪橇,我低頭四顧,驀然發現我的雪橇原來行走在無雪的土地上。
是誰使我揹負雪橇,而又遠逐我於雪原之外?請大雪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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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1)
蠟燭點起來了,是祈禱亡靈走向天堂的時刻了。穿喪服的人越聚越多。是什麼時候,我跪在一個寒冷季節中親人的棺材前對著蒼茫的寒氣和香火繚繞的祭品默想靈魂的歸宿。葬禮,這是上帝賜予人們的崇高殊榮,是人們在人間度過的最後節日。
我不想把葬禮說得多麼莊嚴,那是因為我參加過的故鄉人的葬禮大都充滿著陽光和澄淨的空氣以及細碎的鳥語。每一個死者都像出家人一樣去意已定,他們留給自己親人的只是纏綿的哀思和無窮的回憶。
我小的時候十分恐懼葬禮。喪鐘一旦低沉地在我們小鎮敲響,幾乎所有的孩子都覺得大人們又要像死去的人一樣耍花招來拋棄他們了。孩子們總是認為大人們很自私,他們想死就死,他們看上了一個好日子就沒命地追逐死神,一去不復返。這樣的日子倒黴地出現在我們小鎮的日曆上時,許多女人的哭聲很讓人憂傷。尤其是夜間,我很怕出門,怕行走在某一條幽巷會撞上鬼魂。在喪葬的日子裡,我總覺得鬼魂會像火苗一樣熊熊燃燒。
據我們小鎮那個專門主持葬禮的人講,任何一個死者的靈魂都是朝著天堂或地獄這兩個方向去了。天堂是善良人居住的地方,那裡四季鮮花環繞,生活空靈而富足。所以活著的人拼命做善事積德以此來安排來世的道路。
聽說去天堂的時辰大都是在日出之前,天光不十分明朗,春天尤其好上路。如果田野裡植物泛黃,那麼死者穿過秋天的大霧會迷失方向,死者會被寒露所圍困。所以春天的葬禮像節日,而秋天的葬禮才更像葬禮。
傍晚的灰暗和冷雨無情地籠罩著我們小鎮,送葬的隊伍在眾多傘的覆蓋下緩緩出發了。傘與傘相組接,溼意盎然。這是夏天,雨季,被送走的人是我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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