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佞佛真相(第1/4 頁)
建康,南梁首都,527年。
“收復壽陽,那是佛祖的功勞”,蕭衍雙手合十,很虔誠的樣子,對著茫然四顧的大臣接著說,“朕決定捨身同泰寺,為天下蒼生祈福。”蕭衍說罷,朝朱異看了看,朱異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縫。
“啊?這······”蕭衍的話彷彿一塊扔進湖水的巨石,激起了千層浪,群臣像是失去了根的浮萍,被捲入旋渦之中,無法自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亂作一團。
參軍郭祖深黑著臉,看左右的人只知道嘆息卻不敢說一句話,他站了出來:“臣有要事啟奏”。
“郭愛卿,何事?”蕭衍問道。
郭祖深打了個手勢,讓人抬了一口棺材進來,放在自己身邊,大臣們的嘴巴長得很大,似乎能吞掉一整頭豬那樣。
蕭衍陰沉著臉:“郭愛卿,這是?”
郭祖深跪了下去,扶著棺材,像背書那樣,卻又加了幾分嚴肅:
“臣聽說民為國本,食為民天,《禮記》說沒有六年的積蓄就不成為國家,農業為當務之急。然而各級官吏苛刻暴虐,不勸農耕。如今糧食豐收,百姓尚面有飢色,如果遇上水旱之災,拿什麼來賑濟?
“陛下往年崇尚儒學,設立學館,全國上下洋溢著讀書聲。如今仰慕佛教,家家持齋受戒,不務農業,空談佛理。僅建康一帶就有寺廟五百餘座,僧尼加起來超過十萬人,資產豐厚,不繳納賦稅。僧尼吸納的人口占了全國人口的一半,吃閒飯的越來越多,種地的越來越少。
“陛下如果廣興屯田,賤視金玉重視糧食,大規模整頓寺廟,四十歲以下僧尼全部強制還俗務農。這樣數年以後,則家家富足,廉潔禮讓便有了產生的條件。
“現在的官吏貪得無厭,為了完成任務,州郡一個比一個催得急,一同到縣裡催逼。縣級長官多為庸才,上邊有風吹草動就嚇得不行。於是就搜刮民財,逼人交重禮。因此到處都在隨心所欲貪謀私利,欺上瞞下。
“謀臣良將哪個朝代沒有?難得的是被任用罷了。臣如今直言冒犯了陛下,也得罪貴臣,必遭禍患。臣之所以不避死罪,知無不言,正因為以社稷為重。假使陛下能採納臣的意見,臣死而無憾。”
郭祖深說完,緩緩脫下帽子和朝服,旁若無人地躺在了棺材裡,因為說話太多太用力,他的鬍鬚上泛了一層口水織成的泡沫,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蕭衍的滔天怒火。
此時,朝堂上安靜得有幾分詭異,沒有一個人敢喘氣,彷彿都被定住了,他們個個後背發涼。
這幾分鐘裡,蕭衍始終沒有說一句話,臉上寫滿了憤怒、焦慮、憂愁、不屑與驚訝,他的眉毛和嘴角像是飄蕩在大海中的孤舟,一會兒上揚,一會兒落下,不知怎的是好。
看到了郭祖深的堅決,看到了群臣的悚懼,他最後竟然笑了,他也不知道為何要笑,難道是一心向佛,所以“慈悲”為懷?
蕭衍平復了情緒,開了口:“你起來吧,朕不殺你。”
郭祖深慢慢從棺材裡爬了出來,戴好了帽子,穿好了朝服,整個過程繃著臉,沒有絲毫表情,然後杵在一邊,低著頭。群臣聽了皇帝的話,都恢復了呼吸。
“眾愛卿,郭愛卿是國之良臣呀!”蕭衍這才露出了笑容。
朱異趕緊小步上前:“恭喜陛下,有郭參軍這樣的良臣在,何愁不能國泰民安?”朱異望著郭祖深笑了笑,郭祖深卻用鐵鏽一般的臉懟了回去。
“今日就這樣吧,散朝。”蕭衍揮了揮手。至於郭祖深的意見嘛,他當然心裡有數,只是不能公然表示採納,自己一心向佛,怎麼能公開表示伸手搶佛祖的東西?那不是啪啪打臉,導致全國信仰崩潰?
也不能公開表示拒絕,否則誰還敢直言不諱?真是全國人民都去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