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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越伸手把額前地發向上一推，漫不經心地踏著四平八穩地腳步走進去；邊舉起手中的線裝書向秦同強一照說：&ldo;我想向你借這本書，同強。&rdo;

周心秀的手搭在王眉貞地肩膀上笑著說：&ldo;讓他們去說悄悄話，我們到那邊去吧。&rdo;

同學們鼓掌催我唱歌的時候，水越已經彈了好幾個曲子。他旁若無人地撫弄著琴鍵，比起剛才的落寞神情，這時又加上一層懊惱，好像什麼人都觸犯了他似的。他地指頭卻和他的態度完全不相符，隨著他的臂力在動盪。我吞嚥一下口水，輕輕地清一清喉嚨，微微地昂起頭，開始唱了。我小心的，平靜地，把胸中地力量有節度地托出來；像一個內行的登山家，留著充沛地力量登峰造極。圍住我們地&ldo;肉屏風&rdo;肅靜無聲，水越地眼睫毛向上一掀，閃著滿眼驚訝地光。一曲唱完，同學們的掌聲震聾了人的耳。接下去是一曲又一曲，再來一個又再來一個。唱到黃自的《長恨歌》裡地&ldo;山在虛無飄緲間&rdo;，秦同強找面鑼來敲著大呼晚飯全冷了。

&ldo;參不透鏡花水月，畢竟總成空。&rdo;一個女同學隨著這樣唱一句。

&ldo;參不透淨華水越，畢竟總成空。&rdo;秦同強用鑼錘指著我和水越唱。

一個男同學搶去秦同強手中的鑼錘，在他的特大號的屁股上敲一下，嚷道：&ldo;鏗鐺鏘！吃晚飯啦！菜全冷啦！&rdo;

晚飯後，大家七手八腳地移走了廳中的地毯、沙發、茶几等等地障礙物，雙雙對對的開始跳舞。秦同強帶走了王眉貞，邊向我這十八世紀的小老太婆擠擠眼。這紅色綠色的小燈泡，使前一刻過分明亮地廳，籠罩在神秘浪漫的氣氛中；那沉重而柔軟的時代舞曲，錘子樣地捶著我的心。我忽然想離開這裡，到一個安靜無人地地方去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

我悄悄地穿過小書房，開啟通著涼臺的門，踏上那冰冷而堅實的涼臺地面；迎面吹來冰冷的風，我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倚在彩色瓷磚的欄杆上。夜花園一片漆黑，只有園丁的小屋裡亮著橘紅色地燈；除去一朵朵黑暗無法掩沒的白邊地花兒，什麼都瞧不出來了。天上許多星星，天空無窮的遙遠；放眼望去，心也隨去無窮的遙遠。如果每顆星星上都有人類，他們都是我們的好鄰居；我願意借給他們白糖和醬油，或是把送錯到我們家的郵件送還去，像我們對待老教授一家人一樣。這使我記起昨天大白從他們地廚房裡偷回一大尾魚，他們那口吃的燒飯老媽子結結巴巴地嚷著沒有人聽得懂的話；那也許是那一顆星星上的人的話啊，我忍不住發笑起來了。

&ldo;什麼事這樣好笑，淩小姐？&rdo;

我嚇得一跳，一看，卻又是那位水越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到這兒來了。

&ldo;你‐‐不冷嗎？&rdo;他迎上我的目光。

我輕微地一搖頭。

他倚在我身旁地欄杆上，兩隻手合攏著搓著什麼，卻是一朵黃薔薇。我低頭看自己胸前，王眉貞為我加在粉紅色毛線衣上的那朵，不知道什麼時候失落了。

&ldo;這兒地空氣好極了，是嗎？&rdo;他一面深呼吸著，&ldo;為什麼不說話呢？還在怪我&l;愚昧得自以為了不起&r;嗎？&rdo;

&ldo;不，我在想，像你，應該在裡面繼續當你的舞王才是對的。&rdo;

&ldo;我討厭跳舞，剛才在下面跟園丁老王談天哩。你呢？為什麼你也不跳呢？&rdo;

&ldo;我向來不敢討厭什麼，只因為我不會跳舞。&rdo;

&ldo;你不會跳舞？為什麼要說假話騙人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