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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介女流之輩,彼時大局已定,孤還不至不擇手段到拿她的屍首逼迫沈辭的地步。」
似是見謝杳仍未全然相信,他又接著道:「那日你在園中收到書信,孤便料到沈辭進城前夜,必得將其母護送出去。孤給了你兩盞茶的時間,已是足夠。若孤當真要動手,你以為就憑謝盈,出得去尚書府的門?」
說罷,兩隻酒盞亦斟了滿杯,他將其中一杯遞到謝杳手中,放柔了聲,「杳杳,陪孤喝一杯。就當,是補上新婚夜你欠孤的合巹酒。」
謝杳面色如常,端著手中酒杯,卻也只是端著,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眼杯中的酒,便見太子將他手中那杯一飲而盡。
「殿下,臣妾飲酒素來只斟六分滿。」這話的意思,便是不能作陪了。
太子一笑,「杳杳,你終究還是信不過孤。」這句說完,他咳了兩聲,唇邊已有血跡,「你細想想,孤何曾真真想害過你?」
謝杳聞了聞那酒,一股熟悉的桃花香氣縈繞鼻尖,分明是她平生最喜的桃花釀——那酒壺,想來是把子母壺。
她想通這一層,太子卻是接連嘔出幾口鮮血來。
謝杳登時有些手足無措,眼見著他朝她伸出一隻手來,鬆開手中酒盞便上前去半扶著他。
「孤給你的那隻紅錦匣子,想來你也並未開啟瞧——裡頭是傳國玉璽。」他聲音已虛弱起來,只是強撐著,還帶了兩分笑意。
「你別說話!」謝杳慌忙用袖子去擦他唇邊的血,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今時不同往日,沈辭性情大變,未必會留你。那玉璽你收好了,若是必要,拿著它,可保你一命。」話音至此,已是氣若遊絲。
他終還是撐著抬眼看了她一眼,想替她將鬢邊一縷亂發收到耳後,手上卻早已失了氣力。
「杳杳,我輸了。」
眼前人失了氣息,謝杳已是扶不住,索性便跪在那白玉階石上,半抱著他的屍身,神情木然。
他們成婚近三載,倒是頭一次捱得這般近。
兵戈之聲逐漸逼近,她已能清晰聽見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響,有宮女在哭個不停,還有宮人跪地求饒,磕頭的聲音響著,也有些硬骨頭的,在謾罵不止。可所有這些聲音,都會在某個瞬間,戛然而止。
她甚至還聽見了突厥語,慌亂的腳步聲,最終化成連綿不絕的慘叫。
「傳將軍令!將東宮桃林燒毀—」
火光沖天而起。
謝杳在殿中,望不見那些開落的桃花是如何打著旋兒被火舌捲上的,卻聽得到熊熊烈焰吞噬樹木的聲音。
她心裡倒是靜得出奇。只是低著頭,用袖子固執地擦拭他唇上的鮮血。畢竟是一國太子,走也要走得體面些。
殿門被一腳踹開。沈辭倒提著劍,一步步踏上正殿時,映入眼簾的正是這幅景象。
劍尖猶染著血,劃在地上,被拖出刺耳的聲響。
謝杳木然抬頭望過去。
沈辭亦正冷眼望過來,眼底是未歇的殺意。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的那一霎,過往三載歲月流淌而過,帶走了一樹一樹的桃花,帶走了天真爛漫和眼底溫柔,留下的只是滿目瘡痍。
沈辭立在她身前,身上依然是一身銀白盔甲,卻被血染成暗色。
劍身隨著主人動作抖落血珠,謝杳只覺頸邊一道涼風,劍鋒便緊緊貼著她脖頸,削下鬢邊那縷亂發來。
兩人默然相對。謝杳只一直望著他,望著他如今的模樣。
沈辭閉了閉眼,持劍的手上青筋暴出。那柄劍終究還是「噹啷」一聲,落到地上。
正是這時,幾個主要將領魚貫而入,朝沈辭一拱手,「將軍。」
沈辭揮了揮手,啞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