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第2/3 頁)
永安真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好地方,唯一的三戶人家分散在三個不同朝向的山谷裡,人們老死不相往來。我住在朝東的那戶人家裡,早晨,陽光可以一直照射到我的床頭。站在窗前,可以看見巍峨的括蒼山脈,像頭獅子聳立在左前方。它是如此遙遠,你簡直不能相信永安坐落在它的中心地帶。葉家渡是離這兒最近的可以稱為村莊的地方,從這裡步行過去要四個小時。
在永安的第一週,我的生活簡單而豐富,就像我夢想的那樣。我每天早上六點鐘起床,洗臉刷牙,然後活動一下身子。永寧的溪水清涼可口,每次我刷牙的時候總要忍不住嚥下幾口。早飯是燒得稀爛的米粥,它對我那脆弱的常常患病的消化道來說,倒是一種難得的安慰。晚上照明用的是松明,在松明微紅的光線下靜坐,有一種似夢非夢的感覺,往往是我還捧著書,斜靠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這真是一個好地方,我要在這裡好好地生活,和陌生的人們好好相處。我還準備去搜集一些遺落在鄉間野嶺的民風民俗。然而,我不知道,這是一項多麼複雜的工作啊。
也許是因為旅途勞頓,頭兩個晚上,我睡得又香又沉,如果不是房東扛朱鋤出門的聲音驚醒了我,我一定會一直睡下去。第三天晚上,我發現了零零星星的蚊子,他們在我的身體周圍飛來飛去,試探性地落下,又迅速地飛走。到了第六天晚上,蚊子越聚越多,像黑壓壓的戰鬥機群。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蚊子,它們體型細小,三角形的翅膀似乎剛剛長成,可是嘴巴卻針尖一樣硬。它們在我的耳邊嗡嗡地叫著。終於,它們發現我軟弱可欺,開始劈頭蓋臉地叮過來,它們瘋狂地折磨著我,使我無法入睡。後來我用毯子和衣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留鼻子露在外頭透氣,才好不容易睡去。第二天早晨醒來,我發現鼻子已被叮得又紅又腫,像只爛番茄。這倒不是一件大事情,但足以讓我感到尷尬。我向女房東借蚊帳。她見我這副模樣,表情很不自在,連連說幫我想想法子。從她的目光中,我隱隱感到一種輕蔑。女房東說,永安空氣新鮮,溪水清爽,蚊子很難生長繁殖,即使有也僅僅寄居在竹園裡。他們山裡人從來不掛蚊帳,也不怕蚊子叮咬。她吩咐小兒子陪我去認識一種叫艾草的植物。可是九歲的小兒子一天忙到晚,打野兔、捉鱉什麼的,根本顧不到我。直到後來我臥床不起了,還不知道艾草是種什麼樣的植物呢。
白天,我一半時間用來看書,偶爾也寫點東西;另一半時間我幹活去。男房東讓我每天砍倒五棵松樹,把它們鋸斷,劈成木柴,並用篾條捆起來堆在院子裡的空地上,以待冬天取暖之用。木柴越堆越高,不久就擋住了早晨照射進我房間的陽光,這讓我難受。後來,我在房屋後面的山崗上整飭了一塊平地,把木柴搬到那裡去。這樣過了半個月,我的手掌長起了硬繭。我常常把雙手舉到頭頂,對著太陽觀察這些半透明的硬物,它們使我原先的雙手開始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了。
打野兔是我嚮往山裡生活的另一個原因。在慢慢地熟悉永安周圍的地形以後,我向房東的小兒子提出了自己的願望。我儘量使說話的口氣委婉一些,以便即使遭到拒絕也不至於太難堪。我說能否允許我跟他一道到山上去,我可以幫他打手電筒,提獵物,甚至,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揹他走一段路。頭幾次,他說什麼也不答應,往往是沒等我把話說完就轉身走開了,他說我這個人怪模怪樣的,會把野獸嚇跑。我有點吃驚,想再跟他商量一下。然而他再也不願意說話。後來,夏天快要過去了,我整天臥病在床,我才明白,小傢伙討厭的是我身上的香皂味。雖然到那時,我已無法跳到小溪裡洗澡,小傢伙也終於答應帶我打野兔去,可是我哪裡還有力氣啊。
</br>
<style type="text/css">
banners6 { w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