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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近了，林子裡突然發出撲簌簌的響聲，從橘子樹間鑽出一個人頭來，正是張國原。

&ldo;你這小子，在這兒做什麼?&rdo;我收了槍，有些生氣。

張國原捂著小腹，臉色發青，擺了擺手說：&ldo;別提了，突然莫名其妙鬧肚子，也不知道晚上吃了什麼鬼東西。&rdo;

&ldo;你小子，也不吭一聲，陰沉沉的，想嚇唬我啊!&rdo;我說。

張國原笑著向我道歉，我們又回到江邊。

&ldo;我說，剛才我感到這江水好詭異，就像有人在說話似的。&rdo;我看著月下的江水說。

&ldo;你也聽過那傳說?&rdo;

&ldo;什麼傳說?&rdo;

張國原嘿嘿乾笑了幾聲，說：&ldo;沒什麼，沒什麼，沒聽過就好，沒聽過就好。&rdo;

我問他到底是什麼傳說，可他死活都不肯說了。

&ldo;真是莫名其妙。&rdo;我罵了句，也沒再追問下去。

守衛這一大批公社財產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因為橘子的具體數目都是過了磅的，萬一少了，麻煩就大了。在那時，集體財產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沒有批准，誰也吃不得一個橘子。因此，這一整夜，我們都得睜大眼睛盯著，不敢有任何閃失。

守了五個小時，將近午夜。那輪彎月懸在中天，更加淒白，橘子垛也變得毫無暖色，令我的感覺很不好，我總覺得它們好像一個個人頭疊著，在月光下盯著我。

&ldo;你睡一會吧，我來守著，等會兒咱輪換。&rdo;張國原提議。

&ldo;好。但是，國原，我有個不好的毛病。&rdo;

&ldo;什麼毛病?&rdo;

&ldo;夢遊!如果我夢遊病犯了，你不要怕，只要在我耳邊說句天亮了，我就醒了。&rdo;我說。

他很吃驚地看著我，好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我說這話倒並不是嚇唬他，我是真有這毛病，有一次我半夜醒來，發現自己站在家門口的水井邊。

那時我做夢，夢到水井裡爬出另一個我，全身濕漉漉的。

醒來後，我傻傻地站在水井邊，心裡還在懷疑，剛才是不是真的有一個&ldo;我&rdo;從井裡爬出來了?

張國原終於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在江邊挑了塊平整石頭，又找了捆稻草鋪上，躺下，蓋好備用的禦寒衣物，閉上眼睛。心裡一平靜下來，感覺就靈敏起來，四周瀰漫著濃濃的橘子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我開始做夢，夢到江邊果然走著一串人，他們全都低著頭，像罪人，默默從我面前一個一個走過去，他們沒有腳。

&ldo;喂，醒醒，該你了!&rdo;張國原叫醒了我。

我揉了揉眼睛，那些人一下子全不見了，四周仍是一片蒼白的月光，張國原在我面前跺著腳呵著氣，一副很冷的樣子。

我從江石上爬起來，張國原迫不急待躺了下去。

&ldo;注意點，橘林那邊，總覺得有些不對，可是，又看不出什麼來……&rdo;他臨睡前，交待了我一句，很困惑的表情。

&ldo;有嗎?&rdo;我嘀咕了一聲，他卻呼呼睡了。

我提著土鳥槍，繞著橘子垛轉了一大圈，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人總是喜歡自己嚇自己。

橘子垛排得就像迷宮，大約有幾十個之多。我們公社，就指望著靠這批橘子，來申請多換些糧食過來。

已經過了子夜，四周靜得可怕，好像連昆蟲的叫聲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