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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廠裡很有些人信教，大多是年齡大的婦女，是處於社會底層的人。人總是需要精神支撐的，她們對今生的幸福已經失望，便把希望寄託在神跡和縹緲的信仰上，其中過於狂熱的那些人甚至生病不吃藥，而相信耶穌的顯靈。醫生中常常聊起這種情況，頗為感慨。不過教徒中男性和年輕人很少，今天在場的教徒中小曼就是唯一的年輕人。

小曼對許劍的造訪很驚訝，驚定之後默默示意：今天不適合談話。許劍在幾十雙眼睛的盯視下也很尷尬，畢竟他與小曼的關係不大光明。又是在晚上來到情人家中，在別人眼中肯定又有卑鄙目的。許劍本想告辭，又想到這會兒堅決不能走，真要一走，那他的&ldo;卑鄙目的&rdo;就要被坐實了。他低聲說，但有意讓別人聽見：

&ldo;小池我有重要事情對你說。是我在省城查到的資料，和小葛之死有關。你看咱們是不是出去談，還是另約個時間?&rdo;

小曼扭頭看看一個中年婦女。屋裡光線比較暗，許劍這會兒才認出她是醫院的田護士長，那是個十二成的好人，是特車廠教徒的領頭人，和許劍關係也很好。田護士長馬上站起來，對大夥兒說：

&ldo;小曼今天有重要事情，咱們換個地方，到我家去吧。&rdo;

一屋人立即起身，每人拎著自己的凳子，低著頭魚貫而出。許劍不免內疚，一再向大家致歉。教徒們都很客氣，友好地向他點頭示意。田護士長走過來時許劍說：真對不起，為我一個人，耽誤你們這麼多人。她溫和地笑笑：許主任你別客氣。

屋裡只剩下兩人了，隔著茶几坐在沙發上。牆上有小葛的遺像，黑色鏡框框住平靜的面容。小曼垂下目光，一語不發。許劍心酸地打量著她，心想短短一年竟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她不再是那個搖曳生姿、慾望橫溢、活力飛揚的尤物了，而是被一襲黑衣緊緊禁錮的修女，以誦經和讚歌安慰麻木的心靈。

想想她對許劍的大膽挑逗，想想那一段瘋狂的情愛，真是恍如前生啊。

許劍沒有寒暄，直截了當地說：&ldo;小曼，我已經確認了，在小葛的意外死亡中你是完全清白的，喏，這是物證。&rdo;

他把那個塑膠袋拿出來，小曼的臉色刷地變了，震驚地問：

&ldo;你從哪兒弄來的?你怎麼能……&rdo;

&ldo;你不必把我看成巫師。說穿了很簡單，你扔到垃圾道中的這包東西，並沒有送到垃圾填埋場，清垃圾的老呂頭拾到給我了。&rdo;他敘述了老呂的淫物癖，自己當時對垃圾箱的檢查(沒有透露劉師傅的揭發)，老呂頭對此事入木三分的分析，還有自己被&ldo;掐老暈&rdo;後在山中夜晚的頓悟。&ldo;小曼，那晚我終於想通了，小葛不是自殺，而是在自淫時意外縊死。這條軟布繩是小葛自淫用的，這套女人內衣也是小葛在自淫時的穿戴，我說得對不對?&rdo;

小曼撐不住了，淚水猛然湧出。她哽咽著，肩膀猛烈抽動。剎那間，往日的情意湧出來，許劍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把她摟到懷裡，但半道停住了。他柔聲說：

&ldo;小曼，我知道你心中很苦。你極端厭惡小葛的性怪癖，不把他當人看，怕生個兒子像他而拒絕生育，去別的男人那兒尋求刺激。但其實你還是愛他的，所以小葛猝死後，你認為是自己害了他，你要贖罪，要保護他的名聲，寧可自己被懷疑成殺人疑兇。我說的對不對?&rdo;

又說：&ldo;小曼我對不起你，曾有一段時間我也把你看成惡女人，看成謀殺親夫的疑兇。我那時的冷淡一定傷你很深。小曼，把事情的前後經過都對我說說吧，心裡憋的苦水向外倒倒，就會暢快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