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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道原無路,一大片蘆葦,終年水淫淫的,似藏有泉眼兒,蘆葦兩端各有三二個牧男牧女的陣營。一條時斷時續的河涓涓淙淙向康莊、袁營迤邐而去,一南一北。
兩個村頭各建一座尋常的石橋,往來耕種,村婦滌衣,頑童戲水,確很熱鬧。所不同的,康莊這邊的河旁,還有一截建而未成的水渠,青石水泥建成,有七八個大小的拱洞,四季供人歇足、休息。
蘆葦可做竹笛,折一節,中間開一個天窗,單留下薄薄一層膜,一端削成斜面湊近,便能吹出粗細軟硬的聲音。那天,在門墩上傻坐的六歲的石頭聽到一種絕美的聲音。耳朵立即支愣起來。他從沒聽見過這種可直奔靈魂的天籟,循聲追去,和從拐角走出的二英撞個滿懷。
幹啥?石頭!二英問。二英那年十二歲,放學後就愛去蘆葦叢裡玩耍。這時她剛從蘆葦灘回來,手裡握著一桿竹笛。
石頭笑笑,看住二英手裡的東西。
想學嗎?我教你吹。二英一路走一路教石頭吹竹笛,到二英家門口時,石頭吹響了第一聲。他高興得又蹦又跳,拿著竹笛往家跑。娘正在廚房做飯,見兒子撞進來,立定,把竹笛放在嘴邊猛吹,一次,二次,三次……終於嘣出喑啞的聲。石頭眼睛發亮,執著驚喜地望著娘。
我的兒,娘放下和麵碗,俯身摟住了兒子的頭,兩行清淚從眼中落下來。啞巴兒子終於能以另一種聲音和她交流了。
從此,石頭常跟二英去放羊。
夏天,石頭脫去所有衣物,光腚兒在羊群後面,揮動小鞭叭叭作響。羊吃草時,石頭在淺坑裡玩水,或者到不很高的水渠上。放眼遠處,隔著一片莊稼,就是官道。
官 道附近,有一座機井房,莊稼人幹一陣活兒就愛去那裡歇腳嘮嗑。後來,一個女人抱著一個男孩子,投進機井,被人發現時在兩天以後,屍體浮上來,閒人路過,嗅 到股異味,探頭往裡瞧。據說女人原本很漂亮,撈上來卻很醜陋,衣服撐破,鼓著白得瘮人的肚皮,從此,那屋沉寂下來,再無人願去那個晦氣的地方。
然而,這對石頭卻是個極大誘惑,他想親自去看看那吞吃女人的黑洞。
二英說,嬸娘交待俺,你亂跑下次不許你出來。石頭瞪眼看著二英,只好收回那條邁出的腿。
蘆葦灘也是一個精彩的世界。有泥鰍、青蛙、螳螂,水蛇,以及許多不知名的生命。水草過膝,一腳踩下去,從腳趾縫冒出水線和青泥,蛇一般滑過腳面。石頭提一隻青頭蚱蜢,喜洋洋跳出來,卻看見草地上正翻滾著兩個身子。一個是二英,一個是大柱。
二 英有力氣,收麥挖紅薯,割草拉糞車,十幾歲的身子幹二十幾歲的活兒。許久後石頭才知道大柱的名字,大柱家在袁營,爹死了,娘嫁了,他跟著一個瞎眼爺爺過日 子,一年到頭可憐得只穿一條辨不出本色的褲子,冬日夜冷,就抱著一隻羊睡覺取暖。那些羊是他在生產隊掙工分的營生之一。
這時,大柱還沒有二英高,大柱揪著二英稀疏的長髮,二英抓住大柱寬鬆的褲角腰帶,兩人扭打撕扯,各有千秋。地上的野草已被壓平了一大片。石頭瞪著大眼,手中的蚱蜢&ldo;撲稜&rdo;一聲掙脫逃遁。
最終大柱佔了上風。他把二英壓在身下面,二英奮力左扭右擺,用膝從後邊頂住大柱的腰眼,一雙腳要取大柱粗粗的脖子,均無濟於事。大柱兩腳生根一般牢紮在地上,臉上浮出勝利者的得意。
服不?他問。
二英不說話,原本紅黑的臉漲成紫色。手拼命撲抓大柱的臉,卻被大柱死死握住。勝利的大柱不會想到,一個巨大的危險正悄悄向他襲來。
六 歲的石頭兩手挺舉一塊青石,從後面無聲走來。石頭不願二英被一陌生的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