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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人被線牽著似的,開始一步一步籌備葬禮。
沈老太太最初哭得厥了過去,但沈老先生屍體火化那天,卻是平靜下來了,只說:&ldo;好歹感謝這天氣熱,又是在城裡。要像往年那樣,在靈堂裡停個三天三夜,連道別都不能來個利索的,才是折磨。&rdo;
三個兒子,最大的已花甲之年,均是老淚縱橫。沈老太太反過來安慰他們:&ldo;老頭子走了也好,這半年他過得也不慡利,下樓還要人抬,我看著都憋屈得慌。行啦,活了八十幾歲了,也算是喜事。&rdo;
然而譚如意寸步不離地跟在沈老太太身旁,卻是知道若論悲慟,無人能及得上她。六十多年的夫妻,櫛風沐雨地走過來,約定了最好死在一塊兒,省得剩下的那人獨自傷心。然而世間哪能事事圓滿,能攜手一生,已是不易。
按照沈老先生生前的意思,骨灰要送回老家安葬。
安葬以後,所有的孝男孝女挨個磕頭上香。譚如意跪在沈自酌身旁,俯身磕頭之時,忽見沈自酌手指一顫,才發現有滾燙的香灰落在了他手背之上。
譚如意也跟著雙手一抖,在香灰紙錢焚燒以後的濃烈氣息中垂眸閉眼,不敢妄自揣度沈自酌得有難受。
之後送葬的隊伍便依次返回,只等送燈七日以後,再來砌墓立碑。這一生,便徹底蓋棺定論了。
沈自酌沒上車,將譚如意拉住,說:&ldo;陪我走一走。&rdo;
沿著墓地旁的一條小路,兩人往山坡上爬去。山風浩蕩,吹卷著頭頂的白雲,白駒過隙,瞬息浮生。
路旁儘是野糙,等走到頂上,沾了一褲腿的蒼耳。糙木濃鬱,有種苦寒的氣息,沈自酌忽抬手指了指遠處的一片廢墟,&ldo;那是沈家祖宅。&rdo;
譚如意跟在他身後,踩著齊膝的荒糙,深一腳淺一腳走過去。那原本是一處大宅的位置,如今只剩些碎石瓦礫。倒有不知名的嫩黃色野花從瓦片地下冒了出來,迎風擺首,十足天真的模樣。
原本老宅的格局,如今也已看不出,倒還有洗衣池存了下來,積蓄了陳年的雨水,裡面全是枯枝敗葉。
譚如意並不是第一回面對死亡,幼時鄰居的爺爺去世之時,她已經記事了。但畢竟年代久遠,哪裡像此刻這般迫近。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便已是生死倒懸。而這樣一天,對於世界上的其他人而言,仍是普通的一天。有小職員升職加薪,有男孩紅了臉同心愛的女孩告白,有孩子放學回來,在路口買了一支常吃的雪糕……生死原本是這樣重大的事,可在芸芸眾生之間,又彷彿如此渺小。
沈自酌身影蕭索,靜望著那生了青苔的洗衣池,&ldo;再過幾天,就能帶爺爺回來摘橙子。&rdo;聲音很輕,一說出口便似要被這山風吹散了一般。
譚如意心口針刺似得一痛,眼淚亟亟欲落。她往前一步,從身後將沈自酌緊緊抱住。十分用力,似想要給他幾分瘠薄的溫暖。
☆、第47章 濡沫(02)
抬眼望去,黑色的送葬車隊像一串螞蟻,在拐過一個荒糙瘋長的坡頭之後,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沿著這個方向繼續往前看,是陷在山坳裡的小鎮,河流白練般自鎮中穿過,在晴日的陽光下發著光。
譚如意收回目光,指了指不遠山坡上的某處,&ldo;我家在那裡。&rdo;
沈自酌順著看過去,房子垮塌了一半,糊在牆上的白灰被雨水沖刷殆盡,露出其中紅色的泥漿,好似一道道暗紅的創口。屋後確有一棵桑樹,枝葉繁茂,在烈日長風裡輕擺著枝葉。
譚如意忽生出一個念頭,山成了荒山,魂成了孤魂,她與沈自酌,都已是無根的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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