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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民進廠之時,正是日化廠剛將第一塊內地日化廣告牌豎在香港的鼎盛時代。他坐在廠裡採購辦這肥差位子上,來往討好獻媚之人如過江之鯽,進出酒局只是日常,也自此養成了他不時貪得幾杯的習慣。即使千禧年過後,日化廠經過幾番重組仍不改頹勢之際,他依舊不捨這杯中之物。
這些年,命途舛折,漸漸,他愈演愈烈,借著酒精躲在自己所建的安全屋裡。去年,還因這心愛之物中風過一次。所幸搶救及時,沒落下什麼太大的遺症,但醫生曾再三交代,菸酒是萬萬不可再沾了。
關歆也幫著攔住他倒酒的動作,輕聲勸說幾句,試圖阻止。
陳正民一臉爛笑,打著馬虎眼同她推拉,手裡添酒不停,說:「今天見歆歆高興,一家人齊聚一堂高興!」
圍坐的幾人臉上皆急色。小姑父站起身,走到陳正民身邊,奪過酒瓶,換他分酒,他只給陳正民斟滿了他手邊的那個二錢酒杯,揚聲說:「歆歆回家,我們都高興,正民想喝一口就讓他舔個酒香。」
他繼續將酒均分進另外四個分酒器內,轉動託盤送至其餘幾個姑父和陳周楊面前,又說:「我們替正民喝剩下的!」
說完響聲大笑,席上氣氛頓時破冰,熱鬧依舊。
陳周楊將他那份酒雙手端送至二姑父與大姑父之間,說:「今天陪不了幾位姑父,待會還得開車送奶奶回大院,下次再陪姑父們喝得盡興。」
兩位姑父連連拍他肩,誇耀他懂事。二姑父更是站起了身,攬他入懷,打趣狀:「我們是不是得稱呼陳主任了啊?!」
其餘幾人起鬨,聲勢燻紅了陳周楊的臉,他擺著手,連連否認。
小姑姑站起身,分了些小姑父壺裡的酒,舉杯說:「有什麼不是的,我們周楊頂了近一年的位子,這次這個』代』字馬上就要摘了,咱們就是名副其實的』陳主任』!」
陳周楊讀書時學業並不佳,當初借著藝考,套了個美術生的殼子才勉強混了個本科文憑。本科畢業後,在家賦閒了大半年,後來依著家裡的關係進了財保。他主要負責農商保險,不做個人散單子,來往的都是下級縣市的相關負責人,簽下的都是整個村鎮的保單。國企名頭下,又是走業務早就熟透的路子,辦事總是容易很多。
大概是走官運,去年帶他的熊主任因一個縣鄉的理賠,爆出他收款後未出保單,自己昧下部分款項的事。市裡直接摘去了他的官帽,那些縣市的關係陳周楊都熟絡,家裡幫忙疏通關係,助力他頂了上去,掛著「代主任」的名頭接手工作。如今陳周楊這個「代主任」名號戴了近一年,大家心照不宣,是時候要扶正了。
「歆歆,」恭賀完侄子,小姑姑念及侄女,她轉頭又關心起了關歆,問:「你還在那家外企嗎?」
關歆頓住進食的動作,笑著點點頭。
「歆歆工作了幾年,現在是什麼職位了?」大姑姑接過話頭,繼續關心。
關歆挑著碗裡的姜蒜,訕訕笑了兩下,囫圇句「打工仔」,算是給應付答了。
三個姑姑手掩半張臉,彼此擠眉弄眼,盡在不言中。
「我說北京雖是首都,但這房價太是嚇人,就算是外企也不見得能紮下根,」大姑父落下酒杯,望著關歆這般說:「歆歆 985 畢業,不如回來考個公務員。」
這話一出,餘下幾位長輩都連連附和,三個姑姑更是談及她們父親,開始了憶當年。
關歆並不接話,只顧吃碗裡的菜,撞上他們的眼神就笑笑,他們也挑不出錯。
幾人撞她這塊軟豆腐沒意思,又舉杯聊陳周楊的事,興致愈聊愈盛,好似這席面本就專為他辦的。
就關歆一人認真吃飯,她沒吃幾下也落下筷子,趁著他們氣氛濃烈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