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第1/2 頁)
話音落下,邊上的朗華掀翻茶桌,揪住沃爾特道:「拉他龜兒下河吃水,我們不好過,要死也找他墊背!」
琰琰騎在秋意肩上,隔著幾層人群,高聲起鬨:「整死他,整死他!」
憤怒的群眾七手八腳抓住那賴皮洋人,喊著吼著要把他丟到江裡去。
沃爾特嚇得魂飛魄散,只能答應停止查驗,乖乖在賠償協議上簽字。
朗華在藥幫裡奔走的兩年還算踏實,但他不安於此也初見端倪。那時花紗局有個平價供應站,每人每月一次,憑身份證,可用六七成的市價買到一丈五尺的粗布。每日清晨,朗華都要去那裡排隊買平價布,他靠著一眾朋友鄰居,借來他們的身份證,大量買布,再轉手賣給別人。
我和秋意對這種倒把生意不以為然,可是溫琰卻很願意幫朗華排隊,反正大家都在擠,職員們太忙,從不查驗證件與人是否匹配。當然她也不肯吃虧,雖然關係好,但工錢算得明明白白,兩人在這方面真是志同道合。
民國二十一年,「一二八」事變後,因失去上海、東北市場,藥材行業大受影響,朗華離開藥幫,開始在重慶的百貨市場裡鑽進鑽出跑生意。襯衫、絲襪、肥皂、化妝品……什麼東西走俏他賣什麼,有時賺有時賠,就在這賺賺賠賠裡,朗華學會瞭如何打聽訊息,捉摸行市。
我對他的買賣不瞭解,也無興趣,終歸覺得不是個正途。可如今的世道,小老百姓怎樣才算走正途,我也答不上來。
民國二十二年,成渝公路正式通車,朗華來往於兩地,要麼去四川進貨,要麼去拋貨。初秋,他生日,十八歲,我和琰琰、秋意約好給他過壽。
一放學,我立刻去買壽桃包、芝麻圓子、面、調料、紅雞蛋,做好準備,等壽星迴家,給他驚喜。
誰知一直等到晚上□□點,朗華依舊不見人影。
琰琰說:「他可能在成都還有事。」
秋意說:「沒有啊,張婆婆看到他下午回來過,四五點又出門了。」
琰琰暗暗瞪一眼,笑道:「他不曉得我們要給他慶生,肯定找朋友喝酒去了。」
秋意愣了愣,跟著附和:「哦,對,朗華每年都記不住自己的生日。」
原來,關於我對朗華的那點兒心思,琰琰和秋意已經達成默契,心照不宣了。他們越安慰,我越覺得難受。
當時年紀小,喜歡誰,怕被人知道,怕人笑。而琰琰和秋意為了保護我的自尊心,不去點破,也從未以此調侃。
這晚夜深,終於聽見巷子裡傳來朗華的聲音,由遠至近,我對他那麼熟悉,他的腳步,他的笑意,他的嘆息,別人不曾留心的,於我而言卻瞭如指掌。於是我忙爬下床,看看鐘表,還不到十二點,還來得及。
我開啟窗戶,想祝他生辰快樂,福壽安康。
他顯然醉得很,而且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我看見朗華擁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子,約莫二十出頭,打扮得尤其時髦。
我心跳忽然加快,彷彿做賊一般,立刻躲到窗簾後,不知在害怕什麼。
分明很想逃避,可是忍不住的,我悄悄撩起簾子,望見他們舉止親密,說說笑笑,來到家門前,朗華幾乎站不住腳,半個人靠在女子身上。她一邊摸他口袋,一邊嗔怪,朗華用力掐她的臉,女子摸到鑰匙開門,兩人歪歪扭扭進屋,隱約看見燈亮了會兒,不久又熄滅了。
我背靠牆壁蹲在窗前,抱住冰冷的膝蓋,腳邊的月光被窗簾紋絡分割破碎,如同我隱晦而不能言說的心事,狼狽地打翻在地,無人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平價布供應辦法是1942年實施的,為了情節需要把它挪用了。
第7章
溫琰十二歲來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