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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章的靈魂在兩難的折磨裡日日夜夜不停歇地哀鳴,他用刀刃劃開自己的手臂,劃開胸口皮肉,看著血淌下來,在這樣的痛苦裡,他才能稍稍安撫下哭泣不止的心。
昨夜劃開的傷口被他毫不憐惜地一壓,又崩裂開來,殷紅的血順著手臂淌下來,瞬間濡濕了半隻袖子,楚章好像沒感覺似的,依舊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好一會兒,他猛然驚醒了似的四下張望起來:「殿下呢?午時三刻了,殿下該午休的……」
「啊……對了,」他又呆呆地坐住了,喃喃自語,「殿下在午休,再等一會兒吧……兆錯,我的兆錯呢?」
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在孤寂的夢境裡來來回回沉睡又醒來,發呆發了半刻鐘,他再次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今天是朝會,不能遲到,殿下不喜歡拖延……」
曜儀殿的大門開啟,衣衫凌亂,袖口還在淌血的皇帝走出來,他身上實在狼狽,但兩旁的內侍卻垂著眼睛,臉上神情不變,像是早就習慣了對方這副模樣。
「去文淵臺。」楚章低低說。
他說完,也沒有要內侍抬來轎輦的意思,自己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在東宮裡,身後不遠不近地吊著一群宮人。
文淵臺中眾臣已到齊了,對於這位陛下的遲到,他們都沒什麼反應,沒站多久,門外就傳來了內監的大唱:「陛下到——」
眾臣齊齊下跪:「恭請陛下聖安。」
一抹朱紅的衣擺拖曳著從他們身旁過去,來人步履踉蹌,像是宿醉未醒,走到上首,將自己摔進寬大的御座,毫無儀態地斜躺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下面還有一群人跪著,擺擺手:「起。」
大臣們參差不齊地站起身來,對於上首那人的儀態恍如未見,眼皮也不抬一下,規規矩矩地按序上奏。
楚章支著頭懶洋洋地聽,喉嚨裡低低地哼著調子零碎的歌,到了他說話的時候,才會想個好半天,翻檢著記憶裡那人教他的東西,給下面的大臣們下令。
等一輪議事結束了,楚章半闔著的眼睛忽然盯住了前排一個始終不言不語的人:「燕首輔,今天怎麼一言不發?」
著深紫官服的男人垂著眼簾,見他問起,才面無表情地回看過去,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匯,楚章驀地收斂了笑容:「這個表情……你還是別說話了,不然朕又想砍了你的腦袋了,這回說不定就是真的啦。」
燕憑欄抿緊了嘴唇,抓著笏板的手僵硬得發青,楚章玩笑似的說:「燕家可就你一個啦,別想不開。」
燕憑欄深吸一口氣,忽然跪下,揚聲道:「臣,燕憑欄,才智衰弱,德不配位,懇請陛下允許臣辭去首輔一職,告老還鄉。」
楚章的笑容消失了。
他直勾勾地凝視了燕憑欄一會兒,聲音極輕地問:「你要走?」
燕憑欄不吭聲。
楚章又笑了,笑容有些神經質:「不不不不行,你不能走,殿下看重你,你要做大官的,要匡扶天下,經世濟民……殿下這麼跟我說過,你不能走。」
他重複了一遍:「朕不允許。」
燕憑欄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像是終於忍不住了:「陛下!先太子已逝去十餘年,您登基後的言行,實在有負其教誨——」
邵魏王朝時的燕氏,是鐘鳴鼎盛的大家族,但在末帝時期,燕氏掌權人站錯了隊,後來又被查出因支援二皇子而在先太子的死亡裡有摻一腳,在新帝登基後,燕氏被夷三族,嫡脈本就人丁稀少,這一下就不剩什麼人了,只靠著燕憑欄這個旁支撐著。
新君性情無常,說殺人就殺人,燕氏那位嫡系的大公子燕卓,正是他的同窗好友,但他說殺就殺,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嚇壞了所有的大臣。
無情無義,瘋癲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