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戈壁灘雨夜沒有狼,但有歌(第1/2 頁)
事實證明,大西北的雨也可以下一整夜。
失去電力的小房車,黑暗、寒冷,時不時還會哆嗦兩下,讓人擔心鋁合金板隨時可能散架。為了透氣,車窗留了極細的一條縫,風雨便呼啦啦朝裡鑽。雨水可以用毛巾吸收,鬼哭狼嚎的風聲卻會從耳朵鑽進腳底,鑽得人透心涼。
姜南裹著救生毯躺在睡袋裡,和往常一樣難以入睡。比往常更糟糕的是,這個夜晚比往常更近似她的噩夢,而她卻不能如往常那樣刷手機來麻痺自己。
深吸一口氣,她用力攥住睡袋邊緣,裹住身體的鋁箔便發出細碎的聲響。
“還不睏覺?”黑暗中傳來倪女士含糊的聲音。
“就睡。”姜南迴答,聲音有點啞,一半是因為下午歇斯底里的對吼,一半是因為神經緊繃。
平常的晚上也總有這樣的對話發生,通常是以她把自己和手機藏進睡袋,而倪女士鄙夷的哼唧結束。
“我沒看手機。”她說。
倪女士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姜南聽見鋁箔擦擦作響,是老太太從床鋪上爬下來,一直摸到睡袋邊。手掌不客氣地拍了兩下,總算拍準了她的臉。
“沒發燒啊。”老太太嘀咕,“不好好睏覺,翻來覆去煎啥燒餅……”
姜南無語又感動。枯瘦粗糙的手指搭在額上,帶來些熟悉的錯覺,讓她情不自禁把頭抬起一點,撒嬌似的在那隻手裡蹭了蹭。
“沒發燒,我只是有點兒睡不著。”
“有點兒?”老太太哈了一聲,“幫幫忙,動靜都響到我夢裡廂去了。”
她用力拍拍姜南:“怕就去床上困。”
“啊?”姜南莫名其妙地被趕上床,直到同老太太頭並頭躺好,她才小聲替自己辯護,“也不是很怕,就是需要時間。”
“害怕麼就要大大方方講出來,沒啥不好意思的。”倪女士說,“我們去新疆的路上,也怕得要死。倒是不下雨,下雪。雪一下,風裡就有野狼叫喚。半夜停車等排程的時候,有個男生去解手,回來眼鏡都嚇掉了。”
她沒說之前,姜南只覺得風雨裡藏著兒時噩夢。她這樣一說,風雨裡就似乎多出了不少東西。
側耳聽聽,還真的有長一聲短一聲的嗚鳴,像漏了風的喇叭,傷透心的娃娃。
“這外面不會有狼吧?”她翻身坐起。
倪女士也坐起來,認真聽後搖頭:“聽不清。不過肯定不是狼,下雨天狼都不出來捕食的。”
“你確定?”姜南警惕地側著耳朵,“我感覺外面有東西,你聽,在動。”
正說著,小房車就晃了晃,像有什麼東西在拱車門。姜南縮緊肩膀,開始琢磨趕豬棒能不能趕狼。
“風吹啥啥都動,戈壁上石頭都能吹著跑。”倪女士不以為意,“狼麼我熟的。過年連隊搞了幾頭羊,肉還沒吃完就被惡狼堵窩了,大家敲盆打碗趕狼,拿衣服包住蘆葦杆子燒著了朝外扔。”
又講:“有一回幫老鄉打牧草,晚上坐驢車回來被狼追,一扭頭好幾雙眼睛綠油油……”
“要不,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姜南提議。
“怕喔?”倪女士笑了,“怕也沒用。外面真有狼,還能因為你怕它,它就會走掉?”
“那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倪女士說,“就算是狼也咬不穿鐵皮,我們在車裡該睏覺就睏覺。”
姜南依言閉眼躺下,三秒後又睜開:“趕豬棍在哪裡?”
倪女士沒回答,手拍了幾下床沿,居然唱起了歌:“全軍民,要自立,不怕壓,不怕迫……”
很簡單的調子,很樸素的歌詞,擱在平時會被嘲笑土掉渣,在這樣的深夜卻別有一種動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