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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一聲推開門,思夏陡然心痛起來,痛到無法呼吸。
「娘子?」寶繪扶住了捂胸口的她,透過手臂,她感受到她在發抖,忙道,「娘子先坐片刻吧?」
思夏拂開了她的手,連跌帶爬地奔著櫃子而去。終於翻出了她描摹的那幅畫來,紙已泛黃,並未裝裱,還有幾處皺皺巴巴的。
她看著上面的字發呆,隨後又露出一張苦笑的臉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為他而心痛,為他而心焦,思夏眶中積聚淚水。
她視他如神明,她那顆心,隨著神明之喜而喜,隨著神明之悲而悲。
神明亦有煩憂。他是墜入塵世的神明。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憂患,如是等火,熾然不息。
她本就在火宅,她的心也在火宅。只是,三界之中,那個神明是她唯一的應答。如今,這唯一的應答有了憂患。
她的心,因為這個應答而甘願穿過火塗、血塗、刀塗,哪怕入火塗中的無間地獄的最下最苦之處,她也認了。
她睜眸,雖不見她的神明,卻依舊能想起他的唇畔勾起一條精緻的弧線,他的眉眼揉出無限的溫柔,他的面龐是她期待的模樣,她不曾期待過的幻夢,此刻一一拼湊起來,原來,那是她的心。
原來情動之前,心早已動了。
她曾刻意築起玄冰去拒絕他的舉動,只因她不自知的心動。可現在,她的玄冰已經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疼疼烈火,那是為他才燃起的騰騰烈火。
她竟羨慕起惡人來,噁心敢明目張膽地嬉笑怒罵,即便是背後捅刀子,也絕不唯唯諾諾!
為了他,她願做個惡人!即便她作惡的手法不高明。不成功,就和他一起入火塗。
她筆力不足,臨摹亦無精神骨氣,這倒是好事,反正是贗品。
鎮紙研墨,她要再描一遍。
一幅畫臨下來已是半夜,她前頭的畫本就是描摹,這幅更是偏離遠處。不管了,她必須一試。
廚房送來了一葷一素並一碗粥,寶繪只端到一旁,也不敢勸她,只是看著她不住地揉眼睛憋眼淚。
終於開始照著上面的詩寫起來,此刻手抖得厲害,不得已又在旁的紙上練習了幾遍才敢往紙上寫。思夏也不算太沒用,許是繼承了阿爺在書道上的一些天賦,描摹張思遠的字也不是很費力。
原話是:終南日暮雪茫茫,曠野晨曦換淨裝。遠岸銀叢披六出,前村素樹映五光。千山月下奔瑩馬,萬戶星前獵玉獐。不待東風青蔓草,唯祈冷蕊綻寒香。
不就是寫雪的話?他們為了製造口實到了不要臉的地步了。
思夏冷靜地想了想,終是照著原話改了一個字:終南日暮雪茫茫,曠野晨曦換靜裝。遠岸銀叢披六出,前村素樹映五光。千山月下奔瑩馬,萬戶星前獵玉獐。不待東風青蔓草?唯祈冷蕊綻寒香。
待墨跡變幹,思夏起身,許是因又餓又累又緊張,她又起身去翻櫃子,卻是一個不小心,「哐當」磕了膝蓋,當場跪了下來。
今日摔了兩跤了。
她被扶起來,也不讓揉,只催寶繪:「我記著當初來長安,曾帶過來兩冊阿爺手抄的書,你快找找。」
寶繪也不知她要做什麼,並不敢問,只去她臥房裡翻騰,也不來不及收拾亂七八糟,找出來兩本青皮冊子來,匆匆遞了過去。
青皮冊子的邊緣已經不再整齊,多多少少還有些缺口,裡面的紙更不用提了,除了發黃,還有一股子潮味,但裡頭的字卻格外硬朗,一撇可屈鐵,一捺可斷金。
她將冊子抱在懷裡,悶著頭也不說話,老半晌,她說要沐浴。
她餓且累,被熱氣一蒸,半暈不暈地昏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