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下)(第2/3 頁)
著他,自己尚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跟著他。顧深像是著了魔,變得不由自主。
蒼霽背起淨霖,踏步凌身,踩著搖晃的樹枝追上去。他們俯看下邊,草叢間奔跑而出的小野鬼越來越多,它們追著山神,山神來者不拒,將它們妥帖地安放在藤條間。
“如此多的小野鬼。”蒼霽說,“此地死了多少孩子。”
“成百上千。”枝頭風盛,淨霖和石頭一起拽緊蒼霽的衣,被風吹得長髮飄散。他說,“他們將人捉來囚|禁在此,強迫女孩兒們接客,誕下的孩子再轉賣出去。你看城中屋舍修築分劃嚴明,孩子誕下來如何能好好照料,賣不及的便死在城中。”
“全埋在了山間?”繞是蒼霽鐵石心腸,也須被這漫山遍野奔跑的小野鬼們驚駭到。
“許是餵給了邪魔。”淨霖指尖收緊,陷入難見的空白。蒼霽看不見,說出這句話對淨霖而言絕不容易。
“稚兒亦是凡體肉胎。”蒼霽說,“人便這樣對待人,作踐至此,反倒連豬狗都不如。那邪魔盤踞此地時日不短,又由人投餵,只怕不好對付。”
“想來確實不好對付。”淨霖撥開蒼霽的發,讓他看向山神,“他非神非妖,亦不是邪魔。他誕於此地,由群山天靈加註,方才得以化成這個模樣,能夠行動自如。你知他是誰嗎?”
蒼霽見山神蠕動,無數藤條像蛇蟒一般延爬,可是小野鬼們分毫不覺怕,它們安詳地躺在山神的臂彎中,聽山神在月下哼唱,帶著他們搖動在星夜。
他們皆喚他為“娘”。
蒼霽有些艱難地確認道:“莫非是顧深的娘?”
“是顧深的娘。”淨霖道,“亦是這世間所有在此罪途中飽經離苦的兒女們的娘。”
所謂萬物生靈,草木亦有心。群山聽得見兒女們經年累月的哭聲,亦看得見無數追尋至此的母親。山中之城堅不可摧,群山日夜聆聽,那無時無刻不在迴響的哭喊澆灌著天地靈氣。在這憤恨與憎惡之間仍飽含著最為赤誠的愛意,人神共憤之事未引得九天垂青,卻叫山石為之所動。
顧深的娘興許也曾追至此處,不知是多少年前,強壯的婦人倚牆而聽,為城中徹夜不息的哭聲肝腸寸斷。她亦追了半生,追得白髮遍生,追得雙目已瞎。
吾兒,吾兒。
群山之外的呼喚經久不衰,山石隨人垂淚,草木因喚得心。它們變作她們,成為非人非妖之物。
“其中若也有顧深的娘。”蒼霽說,“她為何不理會他。”
“顧深離家時不過六七歲。”淨霖說,“如今已過了三十多年,即便他娘仍活著,也不一定認得出。”
蒼霽停了身,他居於樹梢,見群山風嘯,似乎也能聽見那一聲聲呼喚。
“我不明白。”蒼霽說道。
難道顧深多年艱苦,半生所累,便為得是一場素不相識的相見。即便蒼霽不知苦,也在這一番咀嚼中嘗得些苦澀。他舌尖化開的是錦鯉初識人情的味道,從冬林到顧深,皆是一個苦字。
這世間情字,難道除了苦,便再無旁的了嗎?若是如此,做人又有什麼值得愉悅,尚不如生而為魚,沉眠清池,不識旁物,自在一生。
他二人於高處旁觀,見顧深亦步亦趨,好不淒涼。正靜待時,忽聞風中渡來醉山僧的聲音。
“此物混沌未開,善惡難辨,雖有除魔之功,卻也負殺人之罪。況且草木之心不似磐石,旦夕經轉也是常事。若他來日以殺生為欲,豈不正是此地的禍患!”
降魔杖頓顯金光,阻攔住了山神的去路。可山神無知無覺,仍懷抱稚兒們,恍惚前行。
“你有除魔之功,眼下隨我去一趟追魂獄,待我稟報君上,你便能將功抵過。九天之上賢能輩出,待我為你尋個師父,教你通明善惡,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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