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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和僅有一件襯衫遮蓋著的胸脯上貼了一層冷冰冰的霜花。窗外大概真的像個花園,看來也是個遊樂園;大概白天這裡也有歌手唱歌,也給人往小桌子上送茶。現在水珠卻從樹上和灌木叢上飛進窗裡,很暗,就像在地窖裡似的,所以勉強才能分辨出某些標誌著什麼物體的黑點。斯維德里蓋洛夫彎下腰,用胳膊肘撐在窗臺上,已經目不轉睛地對著這片黑暗望了五分鐘了。黑暗的夜色中傳來一聲炮響,接著又是一聲。
“啊,號炮響了,河水暴漲了①”,他想,“到早晨水就會湧進低窪的地方,湧到街上,淹沒地下室和地窖,地下室裡的老鼠都會浮出水面,人們也將在風雨中咒罵著,渾身溼透,把自己的一些破爛兒拖到上面幾層去……現在幾點了?”他剛一這樣想,附近什麼地方的掛鐘彷彿竭力匆匆忙忙地滴答滴答地響著,打了三響。“哎喲,再過一個鐘頭就要天亮了!還等什麼呢?立刻就走,一直去彼特羅夫公園:在那兒什麼地方挑一個大灌木叢,叫雨淋透的灌木叢,只要用肩膀稍微碰一碰,就會有千百萬水珠澆到頭上……”他離開窗子,把它關上,點著了蠟燭,穿上短上衣、大衣,戴上帽子,手持蠟燭,走到走廊上,想找到那個不知睡在什麼地方一間小屋裡、一堆堆廢物和蠟燭頭之間的穿得破破爛爛的人,把房錢交給他,然後從旅館裡出去。“這是最好的時間,再也挑不到更好的時間了!”
①一八六五年六月二十九日到三十日的夜裡,彼得堡下了暴雨,河水猛漲,曾鳴炮報警。海軍部大廈的尖頂上白天掛了訊號旗,夜裡掛上了燈籠。
他在狹長的走廊上走了很久,一個人也找不到,已經想要高聲呼喊了,突然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一箇舊櫥和門之間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好像還是活的。他手持蠟燭,彎下腰去,看到一個孩子——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姑娘,不會更大了,她身上的那件小連衫裙已經溼透了,像一塊擦地板的抹布,她渾身發抖,還在哭泣。看到斯維德里蓋洛夫,她似乎並不害怕,卻用她那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目光中流露出遲鈍的驚訝神情,間或抽泣幾聲,這就像所有孩子一樣,他們哭了很久,可是已經住了聲,甚至已經不再傷心了,卻還會偶爾突然嗚咽一聲。小姑娘的臉蒼白而憔悴;她凍僵了,不過“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這麼說,她是躲在這裡,一宿沒睡了。”他開始詢問她。小姑娘突然變得活躍了,用孩子的語言很快地含糊不清地說了起來。她說到“媽媽”,說是“媽媽打”她,還說有隻什麼碗叫她給“打潑(破)了”。小姑娘說個不停;從她說的這些話裡勉強可以猜出,這是個沒人疼愛的孩子,她的母親大概就是這家旅館裡的廚娘,經常喝得爛醉,把她毒打了一頓,還嚇唬她;小姑娘打破了媽媽的一隻碗,嚇壞了,還在晚上就逃了出來;她大概在院子裡什麼地方躲了好久,一直淋著雨,最後偷偷地溜到這裡,藏在大櫥後面,在這個角落裡坐了整整一夜,一直在哭,由於潮溼、黑暗和害怕,渾身顫抖,為了這一切,現在她準又要挨一頓打。他把她抱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讓她坐在床上,給她脫去衣服。她赤腳穿著的那雙破鞋子溼淋淋的,彷彿整夜都站在水窪裡。給她脫掉衣服以後,他把她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連頭都裹到被子裡。她立刻睡著了。做完這一切以後,他又憂鬱地沉思起來。
“瞧,又想多管閒事了!”最後他突然想,心裡有一種痛苦和氣憤的感覺。多麼荒唐!”他煩惱地拿起蠟燭,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那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人,趕快離開這兒。“哎呀,小姑娘!”他心中暗暗地咒罵著想,已經在開門了,可是又回來再看看那個小姑娘,看她是不是還在睡,睡得怎麼樣?他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稍微掀開一點兒,小姑娘睡得很熟,很香。她蓋著被子,暖和過來了,蒼白的面頰上已經泛起紅暈。可是奇怪:這紅暈看上去彷彿比通常孩子們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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