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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六見的那個姑娘,那個倒是矜持了,靦腆了,從頭到尾就沒抬過頭看王樹民一眼,說話好比蚊子哼哼,最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是,那姑娘一頓飯點了六百多塊,直把王樹民的錢包給點著了。
再比如上上禮拜六見的那個姑娘,倒真是個大美人,長得是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就是不知道為啥,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撲克臉,連個笑模樣都沒有,看得王樹民心肝顫悠悠的,臨走沒憋住,還是問了那姑娘一句,說“我講那麼多笑話,你怎麼都不笑一個啊?對哥有啥意見,直說呀”。姑娘語氣無比歉意,可是依然面無表情地回答:“對不住哥,不是我不笑,我這臉上剛拆線,還沒長好呢,不敢瞎笑,上回就是表情幅度太大,把剛墊的鼻子給笑歪了……”王樹民落荒而逃。
而這樣的日子,最後終結在了一個冬天的下午——
第二十章 晴空霹靂
那是個禮拜五的晚上,供電局比平時早一個小時——四點半下班,王大栓遛遛達達哼著小曲兒從單位往家走,路上還買了一包煙,笑呵呵地跟單位幾個新來的小年輕打了個招呼。
從供電局到王家,距離近得讓人髮指,十分鐘,就算怕也能爬回來了,可是就是這十分鐘不到的路程裡,王大栓好好地出了單位的門,穿過一條馬路進入家屬院的小區,在離家還有一棟樓的地方,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正好摔在出來接女兒下班的林阿姨的腳邊,馬上有人打了120送到醫院搶救——腦出血。
賈桂芳正打著的毛衣從手裡滑落了下去。
對於很多人來說,每天的生活就是柴米油鹽吃喝拉撒,憑自己勞動掙死工資,掙得多就多花,掙得少就少花。這輩子沒啥追求,只要全家老小都平平安安的,早晨一家人出去,晚上一家人回來,熱乎乎地有個窩。看著日子在這樣的平靜中流水似的過去,忽悠一輩子,這就覺得非常幸福了。
可是,佛家說,託生於六道輪迴中的人道,雖然是善道,卻沒有那麼多的福澤。我們本不是享樂來的,須得忍受八苦。聖經裡說,自從人類被驅逐出伊甸園,就再沒有安心幸福過,我們生於世間,是為了償還遺留在血脈裡面的,祖先的罪孽。
不論如何,都是講浮生多苦的,叫你生,便須得老,須得病,須得死。
他們說幸福是最脆弱的東西,鏡花水月,稍微一碰,便輕易散了。我不願意相信,我更樂於認為,這些苦楚,是為了讓我們不至於麻木,讓我們能在幸福的時候,更好的體會到幸福的滋味。
可是對於王樹民和賈桂芳來說,這滋味有些太過刻骨銘心。
供電局的體檢報告,王大栓三高高全了,看上去威武雄壯,可是身體裡埋了無數的炸藥,不知道哪天觸動了哪個,就爆炸了。
王大栓向來不信那個,他們這一輩的人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了,小時候趕上三年自然災害,童年最初的記憶就是無止無休的飢餓,然後伴隨著一個又一個的運動長大——小四清大四清到文化大革命,一個沒落下。再就是改革開放,見證了中國變化最快的三十年,漸漸年紀大了,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和子女們有代溝了,可是仍然是不可救藥地樂天地活著。
他們經歷過的東西寫成近代史可以羅成厚厚的一本,這些不需要學習,樁樁件件全在腦子裡,於是他們在奔波勞碌地卑微著的同時,心裡也有那麼一股子難以形容的自得——就像王大栓整天掛在嘴邊的那句話“老子這輩子什麼沒經歷過,聽老子的沒錯”。
他認為自己什麼都是對的,吃油膩的東西、抽菸喝酒——這些都是日子變得好過了的象徵。什麼高血壓?那怎麼的,哪個身上還沒點小毛小病的,又不死人,再說了,說是嚴重,你們大夫治得好麼?
治不好我這和自己較什麼勁?人生得意啊,就須得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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