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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爸媽去世,說到她考學到北京,再到跟姥姥搬來小姨家。
雖然姥姥和小姨對她的要求一直很嚴格,但她從來都沒有覺得難受過。
她好像沒有叛逆期,又可能從7歲到現在,每天都是叛逆期,一場和人類的天性相違背的叛逆。
她可以承受家人的數落、冷漠、嘮叨甚至打罵,但是不能接受他們離開。
姥姥生病以後,她經常做噩夢,夢裡的她穿著姥姥給她買的白色連衣裙,站在葬禮上。那天下著好大的雨,草坪上蓋著一把又一把的黑色大傘,但是傘下沒有人。她孤零零地站在草坪上,哭也哭不出來,走也走不動。
耳畔好像有個聲音告訴她,她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
也許她的生命還留存在這裡,但是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姥姥那樣永遠地惦記她了。
她或許還會去常去的咖啡廳,見老朋友,去實驗室和她的小白鼠們打招呼,但是當她離開他們的生活時,他們都會在自己的生活裡活的很好,沒人會記得她,也沒人會在意她的喜怒哀樂。
有時候她想這樣也挺好,因為不會給別人的生活帶來麻煩。
但有時候她又會有點不甘心,為什麼同樣生而為人,她卻要和這個美好的世界提前告別。
每次這樣想著,她從夢裡驚醒,然後很久都睡不著。她會起來吃點藥,然後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文獻等待天亮。
遇到楊樂以後,這個症狀稍微緩解了一點。
有時她真的挺佩服楊樂,明明家裡也是雞飛狗跳,但他還能一直嘻嘻哈哈。
那種沒心沒肺的日子,確實能讓人短暫地忘記痛苦。
就在她覺得,自己已經有足夠的信心面對未來的時候,她萌生了想要一個孩子的願望。
然後那個孩子離開了,她看著自己的又一個親人離開。
那種苦澀,只有深夜躺在床上,離開所有繁瑣的工作時,她才能明白。
她的噩夢又在繼續。
夢裡死了更多的人,她還在參加那場辦不完的葬禮。
遠遠地,她看見了舉著傘的爸媽,她的姥姥,和一個長得像楊樂的小女孩。
他們所有人,都是哭著的,比餘徽曉還傷心地朝她伸出手。
她聽見爸媽說:「你為什麼不早點學病毒學,早點救救我們。」
姥姥說:「小時候叫你少惹點事,別叫姥姥操心,都把姥姥氣病了。」
那個小女孩說:「媽媽你平時為什麼不愛惜身體,為什麼拋棄我。」
餘徽曉茫然無措地看著所有人,她試圖辯解,找各種理由,比寫論文還要有理有據。
但她的話沒有人聽,也沒有安慰到任何人。
她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將她按在地上,叫她跪下認錯,懲罰自己。
於是從夢裡醒來的第二天,她又要重新背負著沉重的「罪惡」,開啟新一天高強度的工作。
她腦子裡只有工作,努力、拼命、不怕死地工作。
她想早一點把冠狀病毒的疫苗做成功,她想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不給任何人添麻煩,最近她甚至學會了強迫自己吃飯吃藥,好在下一次被小朋友找上門的時候,不至於把她弄丟了。
她可以不惜耗費自己的生命,儘可能地挽留每一位親人,無論那個人是愛她,還是恨她。
就在剛剛,餘徽曉閉上眼的時候,夢裡的那個場景裡多了一個人。
肖珊撐著傘,也站到了她的對面。
肖珊說:「從此,我們就不是家人了。」
餘徽曉在草坪上回了個頭,身後什麼都沒有,黑漆漆的,像是懸崖。
雨越下越大,像蓬開的煙霧。
對面的人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