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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充耳不聞,看到我的慘狀,眼裡閃著綠光,高叫著,婊子養的,燒死他!
我腿肚子一抽醒過來,胸脯一個勁兒地起伏,牆那邊就是陳翠雪偷情的那間房,黑暗變成好多小點子,細小的毒蛇,它們咬我。我把被子拉到臉底下,只露出眼睛,身上冷的熱的濕成一團,黑夜在虎視眈眈,但它比夢友好得多。
白天我走在路上,前面有一隻黑白花的大狗,它後腦勺上長了一張嘴,伸出了紅色的舌頭。
鮮紅的舌頭流著黏糊的涎水,它說,婊子養的,婊子養的。
樹葉也是長嘴的,它們說,賤骨頭,賤骨頭。
我嘗試著在朱丘生家睡了一次,半夜把他嚇了個半死,他說我當時渾身抽搐,就像得了癲癇,他驚得馬上給我掐人中。
我醒的時候,他說我整張臉就剩一雙眼睛,眼睛是無措的,只剩兩道深淵,無底洞。我口中呢喃著什麼,他打了我的臉一巴掌,把我扇醒了。我把他吃進眼睛裡,我撕扯著我的衣服,我說朱丘生你快看啊!看我背後!
他摁住我,手勁兒大得嚇人,他說,背後?背後怎麼了?
好疼,他們打我!我後背好疼!
他把我翻過去,給我順背,安慰我,別怕,是夢,你背上什麼都沒有。
嗓子很痛,被和血吞的牙颳得穿腸爛肚,蠕蟲在咬我,咬我的胃黏膜。只有他捏我的手不讓我覺得痛,他不是在拖拽我,他是在叫醒我。
我的手摸到自己背上,像要把那塊皮揉破,我說,快看啊,快看!我脊樑骨上被釘了一排釘子!
第10章 很潮的夜
那件事後,盧三白和陳翠雪很快離了婚,快得像刀切豆腐。
陳翠雪很聰明,非常聰明,要是世界上有個盧三白肚裡蛔蟲獎她絕對能蟬聯總冠軍。她知道盧三白就算是賠得精光也得要臉,所以我懷疑光屁股是她特意表演的一出脫衣舞。
盧三白幾乎是求著她迅速把婚離了,她趁火打劫,在盧三白身上掛了我這個拖油瓶子。
從民政局出來的那天,我跟在盧三白身後慢慢走,把自己縮小,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他要能忽略我的存在最好,做池魚太累了,我只想做個鹹魚。
但是他還是聽到了我的響動,我是個一瓶不滿半瓶亂晃蕩的拖油瓶子,我肚子裡在響,嘰哩咣當。盧三白轉過頭來看我,像看一坨死物。
然後他的眼睛睜大了,我從裡面看到了厭惡,像清醒的人看醉漢和嘔吐物。我酷肖陳翠雪,有如出一轍的白面板、大眼睛,甚至連鼻尖上的一粒黑痣都完美復刻,他盯著我的黑痣,皺眉,像西裝革履的人看他鞋面上的泥點子。
我後退了半步,他的眼神在說,賤骨頭。
我的父親在罵我,雖然他只是腹誹,但我還是聽見了,他罵我婊子生的,賤骨頭。
四周寂靜,我和街上來往的人群間隔著層薄膜。我等著他的暴怒,等著他隨手抓起東西揮在我身上,拿他手裡的合金水瓶子砸我。但盧三白很得體,他只是走到了我旁邊。
聲音低沉地說,你怎麼不去死。
盧三白一生順風順水,他是十里八鄉稀缺的高中生,吃公家飯,討到了最漂亮的老婆,有一個能證明他基因的、次次考第一名的兒子。現在他的夢碎了,沒人捧他的腳,那些開廠子開豪車的大老闆比他值錢的多,老闆拐走了他的老婆,兒子可能證明不了他的基因,是個雜種。盧三白把他的悲慘歸結於時代的變遷和知識分子的落魄,而我,我是他屈辱的佐證。
我每次在睡夢中醒來的時候,都能發現他在盯著我,瞪著一雙白多黑少的眼。他拳頭握得很緊,可能是想要肢解我。第一刀先剜去我臉上的痣,第二刀戳瞎我的眼珠子。
但他最終沒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