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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槐濃蔭覆蓋半山門,白豐年肝氣得如葉顫,怒指他半日,找不到駁辭,最終冷笑,「好啊……我還當你澹然朱紫,不為名利。沒曾想你裝得孑然淡泊,城府卻如此之深,竟背地裡害我。」
席泠半轉臉,目中一點冰塵,卻聽狂蟬。
白豐年丟下手,像瞧個螻蟻似的睨他,「哼,既有西山落,自有東山起。不防告訴你,我白豐年在此地著了你的道,在別處,依然能重頭來過,誰叫我有銀子呢?我等著瞧你一窮二白之身,如何躋身官場!山高路遠,咱們自有相逢日,後會有期。」
辭罄,白豐年兩袖盈風,大搖大擺邁步去了,頭頂的太陽松梢,如黃金琛縭。而席泠仍是他的富貴榮華背後、貧寒的投影。
貧寒到,他領了薪俸,掏了箱底又湊了十五兩,攏共二十五兩銀子,走到銀鋪子裡,請銀匠打個婦人戴的金分心。
那銀匠掂了掂銀子,因問:「夠打個五兩重,敢問要打個什麼樣式來?」
席泠細細想來,笑了笑,「她略顯清瘦,只怕繁瑣了反不襯她,打個芙蓉花的吧,務必要精細。」
那銀匠調侃,「哎唷,小官人倒會疼媳婦呢,我這裡打了,十五日來取。」
席泠欲要反駁,可秦淮河的波光折返太陽,將他的眼晃一晃,晃得他沉默了。
他付了定錢走出銀鋪,兩岸花紅柳綠,河中船聯彩旌,芰荷勸觴,流水小詞和管絃。倏地天上掉下把紈扇,砸了他的肩。他拾起來,是一面銀紅蘇落紈扇,繡著仕女,題著艷詞。
仰頭望去,樓上綺窗倚著嬌女,雲鬟低翠,檀口含朱,「哎唷,對不住,奴家失了手,請官人送上來給奴,好不好嚜?」
這是行院姑娘慣常引誘客人的手段,席泠臨河而居二十年,不驚不喜,只把扇擱在門前的石磴上,凜然而去。他在這裡生長了二十年,錦繡如故,與他無關。
但如今,不論是簫娘心懷叵測的體貼也好,她別有用意的周到也罷。總之因為她,他又好像與這車水馬龍的人間有了點說不清的牽連。
第14章 隔牆東 (四)
鑠石天高,鎏金晝永,黃金分心還沒打好,黃金的杏就已爛熟墜地,踩了簫娘滿鞋底的果漿。
她揀了好的,裝了個籃子,趁機提去送陶家綠蟾。趕上辛玉臺歸家,綠蟾連日沒個說話的人,正無趣,伏案寫詞。寫下句:閒愁處,鶯飛花謝,階遍苔痕,悶悶永日,簾鎖悲人。
瞧見簫娘來,興興要拿給她瞧。可簫娘提起薛濤箋,通篇不認得幾個字,只得訕笑,「我沒讀過書,姑娘這紙上的,是我認得它,它不認得我。這『悲人』是誰?悲什麼呢?」
綠蟾些微敗興,收回箋擱在案上,淒淒笑,「就是打個比方,你說,成日吃了睡,睡醒了逛,逛累了又睡,悲不悲呢?」
「這有什麼好悲的?我們想過這日子還不能呢!依我呢,倒想像姑娘說的,每日閒吃閒睡,可我若睡了,叫家裡那兩個漢子吃哪樣?」
綠蟾見與她說不通,擺擺扇,使丫鬟搬了根杌凳在榻前,兩個上下對坐,「你不認得幾個字,從前如何學戲詞呢?」
「都是師傅念幾遍,我們記在腦子裡。」簫娘籃子裡拿了幾條帕子來,一一攤在手上與她瞧,「姑娘使我做的帕子,瞧瞧中不中用?」
有繡玉蘭花的、荷花的、木芙蓉的……說不上多好,總還過得去。綠蟾也不是非要叫她做,不過是發善心,許她個活計謀生。
便笑笑使丫頭收了,又端了八分的攢盒來,裡頭是八樣果脯點心,請她吃,「我聽見說你家泠官人升了教諭?」
提起來,簫娘便有幾分驕傲,彷彿這是她能在綠蟾這等天生富貴的閨中小姐面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優勢。因此她抬了下巴,目光沒一絲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