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罪己詔(第1/2 頁)
殿中檀香繚繞,明明已是春日,可床榻前竟還燃著幾爐取暖的火炭,門窗也緊閉起來,似乎床上之人極為畏寒——
而這纏綿病榻已久,體虛畏寒的不是別人,正是東穆的一國之君,允帝。
他身上裹著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風,倚靠在床榻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三人。
除了越無咎與施宣鈴外,今日還有一人下了佛塔,也要當面來向允帝討要一個答案,那正是越侯的結髮之妻,越無咎的母親,昭音公主。
允帝自從病倒後便下了不少道旨意,祈盼昭音公主能下佛塔來看一看他,許是病中的人格外渴望親人的關懷,又許是憶起過往心結難舒,總之允帝早已下旨免了昭音公主的囚禁之罰,可昭音公主卻不願接旨離開佛塔,允帝知她心中有恨,而他亦心中有愧,他們這對昔年在宮中相依為命的兄妹,如今卻走到了這般地步,要說允帝心中沒有一絲悔意,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如今再度見到心心念唸的妹妹,允帝眉宇間露出一抹笑意,他長聲一嘆:“朕便知道,這世間能將你請下佛塔的,唯有一人。”
他說著扭頭看向昭音公主身旁的那道俊挺身影,彷彿毫不意外他的到來,而是如釋重負地舒出一口氣:
“無咎,果真是你,姑墨國那位用兵如神,橫空出世的羽將軍……當真是你,朕就知道,你還活著,朕親眼看著長大的小無咎,一定不會就那樣無端慘死在冷冰冰的海水中,上天也不會待你這般殘忍的。”
眸中閃爍起點點淚光,允帝一時百感交集,他如今蒼老了許多,再不復往日冷酷威嚴的面目,他只是望著越無咎,深深一嘆:
“好孩子,你回來了,無咎,你終是……願意回來了。”
許多東西允帝其實早就隱約猜到了,他為君多年,精於謀算,包括今日越無咎“死而復生”,以姑墨使臣的身份來與他東穆結盟,他要見他的真正意圖,他皆一清二楚,畢竟在他處死越柏青,滅了越家滿門,卻唯獨留下越無咎一人的性命時,他便知道會有這樣一天。
可若要他重來一次,他大抵還是會心軟,還是會留下越無咎的性命,讓這個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能……好好活下來。
“無咎,其實自從你在海上遇難的訊息傳來後,朕便夜夜不得安寢,經常於夢中見到你,不過都是你小時候的模樣了,你從牙牙學語,到趴在朕背上拔朕鬍子,再到除夕夜時你頑皮地向朕討壓歲錢,後來朕送了你一匹小馬駒,你將它馴服後,又興沖沖地跑進宮來,得意洋洋地向朕討賞,你一口一個‘舅舅’地喊著,夢裡的你是那樣幼小稚嫩,那樣活生生地站在朕面前,無憂無慮地笑著鬧著,可當朕伸手想抱抱你時,你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過去無數個夜晚,你爹出現在朕的夢中,卻又陡然消失時一樣,朕碰不到你們的身影,更抓不住……抓不住你們的手啊。”
倚靠在床榻上,允帝憶起過往,聲如夢囈,此刻他彷彿不再是一位君王,而只是一個纏綿病榻,念舊傷懷,渴盼溫情的尋常老人。
大殿之中,昭音公主卻是冷冷開口:“事到如今,皇兄還要說這些假惺惺的話,不覺得自己虛偽至極嗎?”
她輕轉著手中的佛珠,抬起頭來,眸中帶著灼灼的恨意:“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會在幼年與皇兄相依為命之時,在宮中飽受欺凌之際,告訴越柏青,不要對我們這對兄妹伸出援手,不要拿整個越氏一族來扶持你、追隨你、擁護你,因為他所有的付出都不值得,是你負了他,負了當初年少時的誓言!”
彼時允帝不過是個最不得寵的皇子,在宮中仰人鼻息,任人宰割,甚至連自己的親妹妹都庇佑不了。
深宮中那段最艱難黑暗的時光裡,是越柏青陪在他們兄妹身旁,成為他們最堅實的倚仗。
“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