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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是從哪裡來的？&rdo;問過，爺爺立即知道問得糊塗，渾身透濕，自然是水上來的。女人也不回答，腦袋枕在肩上，側身便倒。爺爺扶住她，聽到她喃喃地說：&ldo;……大哥，給我點東西吃……&rdo;

奶奶見到有人來，暫時忘了自己，將身子收攏一下，讓爺爺把女人扶上鋪，換了濕衣，披上件奶奶的衣服，躺在奶奶身旁。爺爺去鍋裡舀來一碗飯，用筷子挑著，一塊塊往那女人嘴裡餵。那女人也不嚼，只管囫圇著咽，她的肚子裡咕嚕嚕響，一碗飯，片刻就餵進去。爺爺又盛來一碗飯。女人折身坐起來，把衣服拉拉遮住身，接過碗筷，自己吃起來。爺爺和奶奶久未見人，初見如此虎狼般進飯，心裡暗暗生怕，不知這女人是人是鬼。吃過第二碗，女人用眼懇求地盯著爺爺。爺爺又為她端來一碗飯。吃相漸見和善。吃完三碗，我奶奶喊：&ldo;你不能再吃了！&rdo;女人吃驚地側目看著我奶奶，這才發現棚中尚有女人，便放下碗不再吃。眼裡黑黑地放出光彩，怔了一會，連聲道著謝。爺爺又問了女人幾句話，她支支吾吾不想回答，也就不再問。

奶奶又折騰開來。那女人一見奶奶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她站起來，活動了幾下腰腿，俯下身去摸了摸奶奶的肚子，那女人對著奶奶笑笑，也不說話，從糙鋪上抽出一把糙，零零散散地撒在地上。接著像閃電一樣，女人彎腰從濕衣包裡掏出一支烏黑的櫓子槍，一下子觸在我爺爺的胸脯上。女人對著我奶奶厲聲大喊：&ldo;站起來！要不我就打死他！&rdo;我奶奶一骨碌從糙鋪上滾下來，赤身裸體站在女人面前。

&ldo;彎下腰，把我撒到地下的糙撿起來，單棵單棵撿，撿一棵直一次腰。&rdo;女人命令道。我奶奶猶豫不決。女人說：&ldo;撿不撿？不撿我就開槍啦。&rdo;她橫眉立目，話出口如鋼豆落進銅盆裡，嘎崩利落脆。櫓子槍在燭光下一蹦一蹦地放光芒。

當時，我爺爺和我奶奶都像丟了魂魄，心裡並不怎麼害怕，鶻突蒙怔，猶如進夢。我奶奶彎下身子，一棵棵撿糙，撿一棵送到鍋臺上，又撿一棵送到鍋臺上，起伏了四五十次，就見透明的羊水從腿間流下來。我爺爺漸漸醒神，炯炯地逼著女人，胸腔間出氣粗重。女人側目對我爺爺嫣然一笑，半個腮花紅月圓，低聲對我爺爺說：&ldo;別動！&rdo;高聲對我奶奶說：&ldo;快撿！&rdo;

我奶奶終於把糙撿完，哭著罵一句：&ldo;妖精！&rdo;

女人把櫓子槍收起來，高笑幾聲，說：&ldo;別誤會，我是醫生。大哥，你找來刀剪淨布，我給大嫂接生。&rdo;

我爺爺話都不會說了，以為女人是仙女下凡。急急忙忙找來刀剪雜物，又遵囑刷鍋燒水，鍋蓋上冒出騰騰蒸氣。那女人出去涮淨自己衣褲。用力擰乾，就在月光中換衣，我爺爺確確看見女人的身體素自如練，一片虔誠，如睹圖騰。水燒開，女人換好衣進棚，對我爺爺說：&ldo;你出去吧。&rdo;

我爺爺在月下站著，見半月下銀光水面，時有透明嵐煙浮游天地間，聽著輕清水聲，更生出虔誠心來，竟屈膝跪倒，仰頭拜祝明月。

呱呱幾聲叫，從糙棚中傳出來。我父親出世了，我爺爺滿臉掛淚衝進糙棚，見那女人正洗著手上血汙。

&ldo;是個什麼？&rdo;我爺爺問。

&ldo;男孩。&rdo;女人說。

我爺爺撲地跪倒，對女人說：&ldo;大姐，我今生報不了您的恩情，甘願來世變狗變馬為您驅使。&rdo;

女人淡淡一笑，身子一歪，已經睡成一個死人。爺爺把她搬上鋪，摸摸我奶奶，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