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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岡公病倒後,曾麟書方得以主持家政,此後人們看到的,再不是那個在嚴父面前低眉順眼,唯唯諾諾的兒子,而是個知書明理,外圓內方,不怒而威的家長。筆者觀其家書,文字洗鍊,見識通達,內蘊方正之氣。每每於兒子事業不順,頹然彷徨之際,予以教誡鼓勵,實在是曾國藩精神上的靠山與支柱。這裡略舉幾例,以見一斑。
曾國藩久宦京師,公事纏身,債臺高築,每每廢然思返,流露出告假歸家奉養老親之意。竹亭公則每每囑其以國事為重,不必掛念家事。&ldo;父親每次家書,皆教我盡忠圖報,不必繫念家事。餘敬體吾父之教訓,是以公爾忘私,國而忘家,計此後但略寄數百金償家中舊債,即一心以國事為主,一切升官得差之念,毫不掛於意中。&rdo;36
道光二十九年,曾國藩升任禮部右侍郎,竹亭公得訊,於家書中諄諄囑咐道:&ldo;官階既高,接人宜謙,一切應酬,不可自恃;見各位老師,當安門生之分;待各位同寅,當盡協恭之誼。……若有人幹以私情,宜拒絕之。做官宜公而忘私,自盡厥職,毋少懈怠已耳。此囑!&rdo;37
隨著曾國藩的仕途騰達,曾家門第亦發生巨變,由耕讀為生的農戶一變而為當地計程車紳望族,求曾家辦事的親友也多了起來。曾國藩極不願自家人借勢武斷鄉曲,墮入劣紳一流,每每於家書中勸誡家人不可幹預地方公事。竹亭公深明此意,五年不進城。道光三十年十月,朱孫詒調任湘鄉知縣,將徵收糧賦之事委託給各鄉紳士辦理,以杜絕胥吏浮收濫取、侵漁中飽之弊。此舉大得人心,竹亭公亦積極參與,但也僅限於公事。為了讓曾國藩放心,在家信中,竹亭公一再言明自己出頭只為縣令是清官,興利除弊,理應助一臂之力。而&ldo;於公事外,私事全不與聞,非公事斷不來縣&rdo;,&ldo;公事畢後,餘仍杜門不出,課子孫,檢點農事,守吾之拙而已。&rdo;38
鹹豐元年,曾國藩為兒子紀澤擇配,聘同鄉賀長齡之女為偶。兩家即將正式訂親之際,曾國藩忽然致信家中,頗有退約悔婚之意。表面上的理由是,京城人家兒女定親,最講究嫡庶之分。歐陽夫人打探到賀家女兒是庶出,意欲別擇。可由兩家當時的運勢來看,則曾國藩或有難於啟齒的想法。賀長齡,字耦耕,湖南善化人。嘉慶十三年進士,累官至貴州巡撫,雲貴總督,後因處置雲南迴亂不力,被朝廷斥為庸懦,降職,道光二十七年託病還鄉,後又因回亂之事被追論撤職,且於一年前病故。與這樣一個家世沒落了的人家聯姻,仕途光明的曾國藩難免會心存瞻顧。
可竹亭公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兒子言不由衷,所謂兒媳嫌賀家女兒庶出云云,&ldo;此爾飾非之詞也&rdo;。之後便規以大義:&ldo;予為之定一淑女,豈可以庶出為嫌乎?昔衛青無外家,其母更不能上比於庶。衛青為名將,良家淑女,豈不肯與為婿乎?&rdo;39又舉胡林翼娶陶澍庶出之女為例,無非告誡兒子,英雄不論出身,為人行事,不可以勢利決定取捨。之後戒其毋聽婦人之言,&ldo;爾宜以此告知爾婦爾子。夫者,扶人倫也。冢婦宜聽爾教訓,明大義,勿入纖巧一流。至父為子綱,紀澤尤當細細告知,勿長驕矜之氣習。&rdo;40再凜然責之以誠信:&ldo;我家世澤本好,爾宜謹慎守之。況爾前信內,念及耦耕先生,始與結姻,人人鹹知。今又以庶出不對其女,更有何人來對?賀氏固難為情,即爾此心何以對耦耕先生於地下?爾寄信於予,要對此女為媳,予又為之細察,始擇期訂盟。今忽不對,爾又何以對予於堂上?&rdo; 由這件事情,可看出竹亭公待人誠信,不趨慕勢利的品格。
鹹豐二年底,曾國藩奔母喪歸鄉,本打算在家守制。當時太平軍橫掃湘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