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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牧師最感虛偽的就是主持葬禮。如果說那天樹上出現的鬼怪是上帝顯靈,藉以指責他對神明的褻瀆和他在行使自己的職責時內心所感到的那種洋洋自得,那麼,對此他一點都不會感到震驚。面對死亡這一可怕而又神秘的事件,卻要裝出一臉的莊嚴,故作悲傷之態,還要裝得像神靈似的對人身後的情況有所知曉,這乃是罪過中的罪過。他清晰地回憶起‐‐或者似乎相信自己回憶起‐‐那天在公墓的情景。他至今仍能看見梅傑少校和丹比少校像兩根殘破的石柱似地肅立在他的兩旁;看見與那天同樣數目計程車兵,以及他們那天所站立的位置;還看見了那四個拿著鏟子對周圍的一切都無動於衷的人,還有那令人厭惡的棺材和那個用紅褐色的泥土鬆鬆垮垮地堆起來的、顯得得意洋洋的巨大墳頭,以及那廣漠無垠、寂然無聲、深不可測並令人感到壓抑的天空。那天的天空出奇地空曠與蔚藍,就這種場合來說,它幾乎是帶有一種惡意。
他將會永遠記住這些情景,因為它們是自他有生以來降臨到他身上的最不尋常的事件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事件也許是一種奇蹟,也許是一種病態的胡思亂想‐‐就是那天出現在樹上的那個裸體男子的幻象。他該怎麼解釋這個幻象呢?它既不是曾經見過的東西,又不是從未見過的東西,也不是幾乎能見著的東西;無論是&ldo;曾經相識&rdo;,還是&ldo;似曾相識&rdo;或是&ldo;從不相識&rdo;,這些說法都不夠圓滿,不足以將它概括進去。那麼它是鬼嗎?是死人的靈魂?是天國的天使還是來自地獄的小鬼?或者這整個怪誕的事件只是他那病態的想像臆造出來的?難道他的思維發生了病變,或者是他的大腦朽爛了?樹上竟然會有一個裸體的男人‐‐實際上有二個,因為第一個人出現不久就跟來了第二個,那人唇上留著棕色的小鬍子,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裹在一件不祥的黑衣服裡;只見他貼著樹枝,像行宗教儀式似地向前彎下腰,將一隻茶色的高腳酒杯遞給前者,讓他喝裡面的東西。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以前從未在牧師的腦子裡出現過。
牧師是一個有真誠助人之心的人,只是他從來也沒法幫助任何人,甚至連約塞連的這件事他也沒幫上忙。當時他最終下定了挺而走險的決心,決定偷偷地去找一下梅傑少校,問問他卡思卡特上校飛行大隊裡的隊員是否真的如約塞連所說的那樣,當真會被逼著接受比別人更多的戰鬥飛行任務。牧師之所以會決定採取這一大膽、衝動的行動,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又同惠特科姆下士吵了一架。這以後,他就著水壺裡的溫水草草吞下了一塊銀河和魯絲寶貝牌夾心巧克力,權且用這些東西充當了一頓毫無樂趣可言的午餐。
餐畢,他便步行去找梅傑少校,這樣他離開時就不會讓惠特科姆下士看見。他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樹林,直到他剛離開的林間空地裡的那兩頂帳篷看不見了才敢出聲。這之後他跳進了一條被廢棄的鐵路壕溝,因為在那裡面走路步子要踏實些。他順著那些陳舊的枕木匆匆走著,心裡越來越感到怒火難平。那天上午他接二連三地受到卡思卡特上校、科恩中校和惠特科姆下士的欺侮和羞辱。他必須讓自己受到一些尊敬!不一會,他那瘦弱的胸脯就因透不過氣來而上下起伏不已。他儘可能快地朝前走著,就差沒跑起來,因為他擔心一旦他慢了下來,他的決心可能會動搖。不久,他看見一個身穿制服的人在生鏽的鐵軌之間向他走來。他立即從溝邊爬了出來,俯身鑽進一片稠密的矮樹叢中隱藏起來,而後他發現了一條蜿蜒的小道直通向陰暗的森林深處,於是他便沿著這條狹窄、簇葉叢生且布滿了青苔的小路,朝著他既定的方向快步走去。這一段路走起來要艱難得多,但他仍抱著與先前一樣的不顧一切的堅強的決心,跌跌撞撞地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