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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說:「你罵我不孝,我只好反省自己。孝順孝順,除了孝,還得順著你,你一定要撞牆,我怎麼好去攔你?對你不順的事情,我怎麼可以去做?」
桃李媽捂著受傷的額頭,一時呆住,半天都沒有發聲。
她知道這孩子從上大學時起就一點點變掉了。這孩子一點點長大,翅膀變硬,就不把大人放在眼裡,和自己也不再一心了。雖然說話輕聲細語的習慣從未變,笑起來還是那個溫順靦腆的模樣,但自己心裡清楚,她再也不是那個順從聽話的女兒了,她心裡主意大著呢。可再怎麼樣,都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她竟然可以對自己母親狠心冷血到這個地步。
面對狠心冷血的女兒,桃李媽心中除了錯愕寒心與恥辱,還有隱隱恐慌,與不解。從小那個逆來順受的女兒,她怎麼就變了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桃李問:「還有事情嗎?沒有就回去吧。」
桃李媽懵了很久,捂著受傷的額頭,真的就這麼回去了。
其實早在十幾二十年前,姆媽就已經把紀家的生存之道教給過她:在紀家,是沒有平等和睦的,只有人站在你頭上拉屎或你站在人頭上拉屎,想在紀家過日子,要麼忍,要麼兇。
這個道理,直到今天,她才領悟,學會運用。隨便一用,威力驚人。
桃李媽今天出征不利,遭遇滑鐵盧,不僅沒有討回兩萬塊定金,阻止桃李貸款買房,反而負了不小的傷。從醫院包紮傷口後回家,當天晚上就失眠了。傷口疼是一方面,焦慮和擔心是一方面。桃李工作總共也沒幾年,竟然拿得出九十多萬首付來買房,這叫她震驚到無以復加。震驚歸震驚,可一想到桃李為聯洋房子背負的兩百多萬的貸款,簡直要了她的一條老命。
在她的認知裡,孩子是自己生出來的,一條命都是自己給的,所以孩子等同於自己的私產,孩子目前積累的財富乃至未來幾十年的收入都可算作自己的應收帳款。可正因為她的這個想法,孩子的貸款,也自動變成了她的應付帳款,成了她心理負擔和失眠的根源。
桃李去銀行付首付這一天,姆媽也跟來了。姆媽瘦了好多,額頭傷還沒好透,貼著兩片邦迪,兩隻黑眼圈嚇死人,一問,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了。
姆媽啞著嗓子講:「不僅睡不著,飯也吃不下,人瘦了好多,今年破太歲,真的是,沒辦法,唉!」一聲長嘆,不再說話。
銀行貸款部的小房間一坐下,桃李媽默默遞上一隻黑色塑膠袋,開啟來粗略一看,二十多捆鈔票躺在裡面。
桃李一怔:「幹嘛?」
桃李媽講:「喏!我的棺材本都在這裡了,借給你,拿去,好少點貸款利息!本來想存著給自己養老的!」
桃李現在已經搞不清楚姆媽到底是窮還是富,說沒錢,一轉眼,拿出十萬塊炒股。說沒錢,一轉眼,又是一筆鉅款丟過來。
小時候姆媽整天哭窮,她要十塊八塊錢的學雜費,都要趁她心情好時低三下四去討要。交學費時更是如此,每次都要聽她算半天帳:「八十塊的學費,家裡只拿得出五十塊,還有三十塊是姆媽去外面借來的,人家不願意借,是姆媽拉下臉,求爺爺告奶奶……」
這樣的話,時常要講上一講,講得桃李每次開口要錢都內疚得要命,乃至整個學生時代都充滿負罪感,因而從小到大,沒有一分零花錢也不敢有任何怨言。現在想想,爸爸當初開差頭,屬於高收入人群,她自己又賣魚做小生意,何至於連三十塊都要出去借?又何至於連多一年都不能等,強迫自己去讀大專,好早出來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上海話吃藥不是真的吃藥,是上當的意思。
「來兮」的用法:很好學的,簡單來兮。
比如粗來兮,長來兮。。(可以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