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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阮承峰少見的失言,眼裡有複雜的情緒,愧疚居多。
此時的阮蔚其實很狼狽。
穿著灰撲撲的工作服,頭髮被安全帽壓得塌陷,毫無髮型可言,連身上都散發著一股汗味,像是密封袋裡餿掉的吐司。
在阮蔚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他不認為還有哪個時刻比現在糟糕,於是他腦子裡的暗雷徹底引爆了。
只想讓場面更糟糕一點,最好徹底毀滅。
「我差點記岔了,不是我們家沒錢治病,只是她不想活了。」
「我媽最愛漂亮,頭髮掉光了,身上插滿管子,哪能容忍自己像那樣活著呢?」
阮蔚揚起蒼白的臉頰,眼眶漫上一圈淡紅,目光鎖定阮承峰,步步緊逼。
「可是她再漂亮有什麼用呢?有我那些小媽們年輕漂亮嗎?」
「每天面對這樣的丈夫,難怪她不想活了,還不如省點錢留給我這個沒出息的兒子,您說是嗎?」
阮承峰嘴唇緊抿,布滿細紋的眼角顫抖不停,惱怒卻無奈地低吼:「蔚崽,別鬧!」
「誰跟你鬧呢!」阮蔚聲音拔高,氣急敗壞地吼回去:
「她要是舍不下我就不會放棄治療,她唯一捨不得的人是你,你根本不在乎她,她壓根就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在商業聯姻中交付出真心的母親祁芸是這個家裡最可悲的犧牲者,這一點阮蔚從小就知道。
他不能恨自己的父母,他們給了阮蔚生命和優渥的生活,同樣深愛自己的孩子。
阮蔚卻一直在恨,恨自己無力改變這個家畸形的核心,只知道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外人看起來無限風光的一切。
使勁將眼淚憋回去後,阮蔚硬氣地補充道:「還有,以後別喊我蔚崽,只有我媽能這麼叫我。」
沈庭陌的手再次抬起來,這次毫不猶豫地落在阮蔚的手肘上,扯著他向後退了一步。
是阻止,也是勸慰。
不知站在何種立場。
阮蔚拿手抹了把臉,藉機蹭掉眼眶裡蓄積的水汽。
他現在沒心情計較沈庭陌的反常行為,胳膊往裡一提,掙脫對方的手掌,面板上殘留的一絲溫熱很快散去。
「既然我媽願意養我,那我這個草包兒子就不在您面前晃悠了,免得惹人煩,您自己多保重。」
「你要去哪?」阮承峰慌了,伸手欲阻攔兒子。
「不用你管,」阮蔚猛地避開他的手,脫掉灰撲撲的工作服,用力摜在沙發上。
「你……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
「你給我回來!」
「誰愛回誰回,我媽都不在了,這裡不是我的家,讓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過來住吧!」
阮承峰被懟得說不出話,眉心皺得極深,扶著胸口坐倒在沙發上。
阮蔚還冒著火星的視線掃過一旁緘默不語的沈庭陌,丟下一句「我去收拾點東西,勞煩沈先生稍等,」便逕自上樓去了。
阮蔚的臥室在採光最好的三樓,他進門後直奔衣帽間,隨意拖出個旅行包,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
想了想,又返回床邊將自己睡習慣的枕套拆下來,耐心折了幾折,塞進自己的小包袱裡。
草包阮蔚脾氣不好,壞毛病還多,認床就算一個。
阮蔚在認床這一點上可以說十分偏執,從他還是個奶糰子開始便是,就算出門不能把床拆了扛走,也要把味道和觸感都熟悉的床品帶上。
剛給他爹表演了一出原地爆炸,甩下離家出走的狠話,還得回來收拾行李,一點也不酷。
阮蔚拉上揹包拉鏈的時候想,他爹有句話說的不錯,他是人來瘋,只是這個「人」,特指沈庭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