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黑白(第2/4 頁)
郝父聽同在拆遷陣線的鄰居戰友講,據說前陣子西邊山裡搞拆遷,有群眾拎著汽油桶上房頂以死要挾,效果甚好。
為求利益最大化,郝父如法炮製,登上房頂要挾。但郝父畢竟是釘子戶裡的新手,計劃不密、手段不熟,不是拆遷沙場名將呂德全的對手,如今郝母已經被鎮上新成立的婦女幹部“巾幗衝鋒隊”拿下,房子除了房頂其他區域淪陷失守,左鄰右舍出於複雜心理和現實利益組成了強大隊伍輪番勸降,郝父孤家寡人,手拎油桶,獨立房頂,茫然四顧。
郝白衝到人前,被充分做足功課並且眼尖的鎮村幹部一把按住,像爭得西楚霸王屍體封侯的漢卒,像撲殺高敖曹夢得開國公的魏兵,興奮地大喊:“這是他兒子,這是他兒子!”
自古以來,兒子就是攻破老子心理防線的制勝法寶。多少這樣那樣的英雄老子,毀在了這樣那樣的兒子手裡。郝白被押到呂德全面前,呂德全一看,趕緊喝退左右,向歷代主公擒住對方大將之後現場市恩鬆綁一樣,現場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徐徐教導,諄諄告誡,殷殷囑咐,作為昔日楚鹿鄉拆遷大業中的大功臣,切不可變成如今城河裡城建偉業的絆腳石,站到黨的對立面——呂德全說著指了指他自己,站到人民的對立面——呂德全說著指了指郝白的左鄰右舍們。
郝白帶著哭腔勸郝父趕緊下來。親情攻勢的同時,主管副鎮長敏銳把握機會開展政治攻勢:如果再負隅頑抗、無理取鬧,你兒子的工作就要保不住了。郝父見大勢已去,本來當釘子戶就是考慮兒子,現在兒子工作都快沒了,再鬧也無意義,長嘆一聲,趕緊下來,用郝白那支0.5的中性筆,白紙黑字,簽字畫押。
皆大歡喜。
轉眼重陽節將至,這是我國一年中做好事發生率的第三高峰——第一高峰是三月份“學雷鋒、做好事”,第二高峰是“六·一”兒童節,第三高峰就是重陽節的孝老愛親。按照慣例,這天鄉教辦組織各學校深入敬老院、五保戶家中義務勞動,郝白按照領導指示,帶著鄉中學學生來到精神病院,慰問醫務人員,打掃庭院,幫忙添亂。一路之上,眾學生髮現郝白就是“範閱兵”的嫡系,紛紛旁敲側擊打探細節,作為將來向同學們炫耀內情的談資。
郝白不想和無聊的學生們聒噪,一路快走,到了精神病院和院長聊天的時候,沒話找話,郝白引用起明珠嶺上警察智取三猴兒的名言:“醉鬼都說自己沒醉,瘋子都說自己沒瘋”。院長無限感慨,說他們這有倆人,一個是能出院但死活不出院,一個是不能出院但死活要出院。郝白忽然想起老秋,問還在不在這裡,院長表示,他說的那倆人,正是老秋和三猴兒。
郝白去探望老秋,路過一個病房,聽見三猴兒在裡面連拍代打,瘋喊瘋叫:“我是三猴兒,我是三猴兒!放火的是我!放火的是我!五千塊是我的,五千塊是我的!快放我出去!不對不對,是快把我抓起來!不對不對,我好像已經被抓起來了!哎呀,那他孃的那到底是該抓還是該放啊!”
到了老秋的病房,郝白沒想到老秋胖了一大圈、臉上冒著油,整個人都好像是豬肉注了水,打著飽嗝,講述自己的快樂生活:好吃好喝好住,再也不用被乘客罵、被交警趕、被地痞打了,如果政府能再發一個小娘兒們——老孃兒們也行啊,就更好了。郝白聽得一愣一愣的,勸老秋不能滿足於這種低層次的物質滿足,還是要有更高的精神追求。
老秋一聽“精神追求”更興奮了:“老哥我在這,精神一點兒也不空虛,都快填滿啦。我們這有一個老神經病——老董,不,不是神經病,也不是精神病,是一個真正的大學文家,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只有咱不懂的,沒有他不懂的,要不人家叫‘老董’哩!”說著感覺完全用語言完成無法呈現老董之全貌:“走,我帶你去見見。”出了病房拉著郝白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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