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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遵旨。”順公公頗有深意看了我一眼,然後恭順退下。
我越過他的臂彎,望向吟芩,她會意,帶了望舒,一併退出室內。
他的呼吸透過我微垂鬢前的幾縷青絲,一脈脈地漾了過來,帶著室內香爐籠著的芙蓉香,沖淡了龍涎香的濃郁。
“皇上,今晚——”我聲音愈輕,“可以留下嗎?”終是鼓足勇氣說出那五字,耳畔的東珠墜子微微晃於頸部,衍起一抹紅暈,灼灼地晃進眸底。
他放開抱著我的手,語調依然平靜,沒有絲毫感情的蘊含:
“稍後太醫替昭儀敷了藥,早些歇下吧。”
第三卷 緣縛 第47章 宛轉蛾眉承恩澤(下)
“彼時再餘心,鸞鳴不復憂;澹偃蹇待曙,代卿伴君側。”
我素手拉住他欲起身離去的衣襟,緩緩抬首,眸光柔軟,和著霧氣,只這麼哀婉凝著他,然後,我讀到他眸底莫測難辨的光暈,他似望著我,又似望著那未知的什麼。
我輕輕拉著他的衣襟,起身,但蓮足落地鑽心的疼痛卻讓我額際沁了些許香汗,他冰冷的手終是扶住我的腰,我倚著他,冰冷的觸感隔著輕薄紗衣在腰際滲入,我看到他墨如星辰的眸子在我眼底瀲入。
“承了君王情分,收梢難料。”他濯目清泠,薄唇微啟,一字一字,字字刻心,“你可甘願?”
“皇上,縱然今後澀苦必是相隨,但,能悟得情,止於愛,自不言悔。”我眸光堅然,迎著他的,道,“請皇上憐取眼前人……”
這句話,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虛意呢?為了安陵一族,我必須還是要依照父親的籌謀,成為代替姐姐的棋子,而這枚棋子,卻始終不能做到心如止水。這是我的悲哀,亦是安陵氏今後的禍源。
我看到他唇畔自諷的弧度揚起,而眸若墨星漸漸深黝。
闔上雙眸,我怕看到他眸底的深處,那裡,或許僅是姐姐的影子,但,此刻,我寧願回到昔日的黑暗中,不去碰觸。
他的手從扶,變為擁住我,如倚翠樓時,俯身低吻住我的唇。
吻輕淺碾輒轉過唇間,悸動的心顫深深緩緩地一併湧了上來,我的手鬆開他的衣襟,袖紗垂下處,指尖亦是冰冷一片。不敢回擁於他,怕擁得住的,亦只是虛幻一夢,徒留空寂於懷。
偏是要將蒼涼心機演繹成情深不怠,窸娑撲面間,我又怎能漠視自己的心呢?揹負著安陵這個姓氏,此刻,卻難盡,所有的相識相恨相怨相念。
而,霧氣,終於在緊闔的眸內湮升,潰散,化為清淚流出。
他驟然離開我的唇際,帶著清冷的吻落於我闔著的眸上,頰畔。那是極為柔軟的吻,細細,輕輕地,替我一路吻去零落的淚水,卻吻不干我心底愈潮的溼潤。
刻意不去看他的我,又何嘗敢睜眸以對?
怕,剎那間的遲疑,會失控於他的深望中,將此時的曲婉承恩、別有用心擊得粉碎。
怕,落寞深宮的決心,會迷失在欲伸還休的指尖相離間,恁聽憑它無力成春風,停滯於衣袖邊,泠然依依。
我的身子向後緩緩移去,一步步,引他至榻邊,素手將月白輕幃紗幔放下,那鋪天蓋地的薄紗籠了下來,而我與他,跌入錦褥軟衾中。
當身子觸到那襲柔軟時,我微微顫抖了下,我知道,接下來,對我意味著什麼,可,我已沒有路可以退,也沒有時間讓自己繼續無視聖恩。
哥哥凱旋,聖恩新承,這是如今岌岌可危安陵氏最好的轉圜,我,不能錯過。
幾多流落的滄桑,幾多不堪的秋冬,心中的春,在這謐夜更兼思茫時,又如何能尋回?
只餘了一聲悠遠、凝重的喟嘆,從心底湮出,卻湮不散那芙蓉帳內,愈深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