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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湖把頭放在水龍頭下衝著。
夏明若喊他:“警察叔叔。”
林少湖水淋淋地仰起臉來:“怎麼還不睡?”
夏明若問:“你困啦?”
“有點兒,”林少湖說,“那個屍水都收集好了,可以送往北京化驗。”
“哎,叔叔,”夏明若靠在牆上笑著問他,“你怎麼認識程靜鈞的?”
林少湖說:“從小就認識了,上海灘上誰不知道程家。”
“鄰居?”
“算吧,我是駐軍子弟,兩人住得挺近,就記得他們家的大門從來不開,偶而一回開了,我跑去看,才深切地感受到什麼叫做資本家。”林少湖回憶說,“我還記得他爸爸媽媽,兩人經常出現在白俄開的西餐社,穿著十分考究,但待人還是很客氣的。”
“程靜鈞呢?”
林少湖說:“他是大少爺。我一開始還以為他腦子不好,因為他看上去什麼都不懂,簡直是不食人間煙火,我們當時有個形容叫‘金絲鳥’。所以……”他頓了頓,“所以後來他被人拉去跪玻璃碴兒,還是很可憐的。”
“不講了,”林少湖說,“陳年舊事,沒必要講給你們聽。”
夏明若問:“你放他走的吧?從學校的囚室裡?”
林少湖抹掉頭髮上的水:“我也送他上了火車,以為他不能活著回來了。”
“嗐!”夏明若大笑,“活得可滋潤了!”
林少湖走進了樹影裡,微弱的星光下看不見他的表情:“嗯。”
他靜默了半晌,大概在點菸,黑暗中亮起一點火星。
“1975年我參加偵破培訓班,有記者來採訪,我和我的戰友們便登了報。他大概看見了,就給我寫了封信,這封信輾轉到我手上時,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半年。信上沒署名,而且就寫了兩個字:‘少湖’,可我第一眼就知道是誰寫的。”
林少湖說:“我這個人對字跡很敏感,尤其像這種小時候練過字的。”
他深深吸口氣,聲音有些抖動:“見笑了……你不知道我捧著這封信哭了多長時間,就覺得過去十幾年真的沒什麼,在天山上踩著齊腰深的雪伐木頭沒什麼,被關進斗室沒日沒夜寫交代材料也沒什麼,重要的是程靜鈞還活著!他還能給我寫信!”
他真的哽咽了:“你說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
夏明若善意地微笑:“警察叔叔哭了。”
“胡說八道,誰哭了?”林少湖狠狠抽一下鼻子,“別出去說!”
“我哪有那麼壞。”夏明若笑道。
“走了,不跟你胡扯,”林少湖要往地窖走,又威脅,“別出去說啊,否則我饒不了你。還有,程家還沒平反呢,這些話外傳了對他們不好。”
夏明若賭咒:“向毛主席發誓。”
林少湖要進屋,夏明若又喊住他:“警察叔叔,那是整整十五年啊……”
林少湖回頭笑了:“你學歷史的,應該知道古來的道理,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既然過去了,便不值得糾纏可惜,十五年,不算什麼!”
他轉過身,腰桿挺得筆直,大踏步走去。
夏明若微笑著跟上他,鑽進地窖。
地窖裡有顆腦袋反光很厲害,老頭兒與楚海洋肩挨肩,幾乎貼在古屍身上,夏明若喊他們,兩人充耳不聞。
夏明若便也貼上去看:“眼珠突出,腐爛初期。”
楚海洋命令之:“戴口罩。”
夏明若便取塊紗布往口鼻上一蒙:“研究什麼?”
“還能有什麼,”老頭兒說,“盔甲唄。”
男屍身上穿著一整套金甲。
當然不是真用黃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