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第1/2 頁)
江嶼說話的語氣永遠是冷淡而隨意的,就像是在談論餐桌上的魚肉,象徵性的不帶感情地點評兩句,即使連此刻都是。街上擁擁嚷嚷,又悶又熱,江嶼說話的口氣卻是秋天的蕭索。徐衍昕抿了下嘴唇,下意識地覺得這裡面含著他尚且懵懂的風雨欲來的氣勢。
他本想說抱歉,但他能想像得到江嶼聽過後,肯定會調笑般地說「這又不是你的錯」,所以他握住江嶼的手腕,努力撐起一個笑:「我想看看你外婆家,我猜是那種兩層的小樓房,外面有葡萄架,院子裡養了一條比太陽還熱烈的大黃狗。」
「差不多吧,」江嶼偏頭看他,「你想去的話,明天讓毛猴載我們去,我們還能去河邊烤魚。」
徐衍昕滿口說好,江嶼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現在你該鬆手了吧?」
「不行,我怕你走丟,我們待會去哪?」
比他低一個頭的男孩說怕他走丟,這多有意思。他看向徐衍昕的手腕,細白得像一截玉石,三兩下就會碎。他打過不少架,揍人的時候不免聽到骨頭的悶響。但跟他打架的人的骨頭都是粗魯而笨重的,但他覺得徐衍昕的一定不是。
「隨便走走,晚上有廟會。」
「哎,會掛燈籠嗎?」
江嶼說:「可能會吧。但跟你想像得不一樣,是那種很土的紅燈籠,你看了別失望。」
「我才不會失望呢,多熱鬧!如果掛很多很多紅燈籠的話,大家的臉也都會是紅色的吧,像關羽一樣……」
握著江嶼的手腕的手隨著走路的幅度慢慢滑下,狀似無意地擦過他的掌心,然後又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很快地收回手指,重新握住他小臂的一截。
明明是綠色漸褪的季節,江嶼卻倏然覺得有些熱,熱得有一絲絲古怪,連帶著他那顆如磐石般的心也跟著化了。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陌生,所以他不動神色地甩開徐衍昕握住他的手臂,好在徐衍昕正跟小攤販買冰棒呢,沒注意到他的那點矯情。兩人舔著鹽水冰棒,走在烈日底下。徐衍昕的臉泛著紅暈,就像麵粉團上染了層粉色,他想用手指戳戳他的臉,不知道會不會像糕點一樣流出來什麼東西?但還沒等他這麼做,徐衍昕便叼著冰棒,翻起口袋找東西。那模樣活像袋鼠揣著自己的兜,有點溫馨,又有點好笑。
「找兒子呢?」
「啊?我找零錢呢。」
江嶼把口袋裡的零錢通通給他,徐衍昕認認真真地銜著嘴裡的冰棒數錢,跟小財迷似的。
江嶼以為他要去買棉花糖——徐衍昕盯著那老師傅好久了,但徐衍昕邁著小碎步,蹲下-身來,把硬幣紙幣安置進了一個殘疾老太太面前的銅盒——江嶼找不到更好的動詞來修飾他的動作,他就像是佛前的香客,滿是虔誠地放下錢,笑著誇了句老太太口琴吹得好,就邁著小步子擁簇著大片的陽光和綠意跑回到他的身邊,毫不在乎地繼續他剛剛的話題,說起棉花糖,說起今天的天氣,說起被冰棒粘起來的嘴唇內膜。但他卻沒忍住,問:「你不怕她是騙子嗎?」
他眨了下眼睛,說:「可也有可能不是啊,對啦,你快幫我看看,我的上皮組織是不是掉了一塊,剛剛把冰棒硬扯下來的時候,好痛。」徐衍昕張著嘴唇,翻給他看自己的嘴唇,江嶼掃了兩眼紅艷艷的舌頭,說,沒有,徐衍昕便放下心來,左手拿著冰棒,右手又握起他的手腕。
江嶼這回卻沒能甩開他。
他甚至想給徐衍昕買那個粉紅色的棉花糖,雖然看起來很土,很黏牙。
他忍不住想,徐衍昕的掌心那麼溫暖,一定是悄悄地融化了什麼東西。
是什麼呢?
會不會是天邊的雲朵?
還是近處的心臟。
作者有話說:
9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