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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總是能在我們飢腸轆轆的時候變出幾塊餅乾或者兩三個紅薯,誰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每每問起,他也是笑而不笑。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一張肉臉像砂紙過磨過一般,厚實的嘴唇總是帶著醃製許久的臘肉般的顏色,可他笑起來卻如同孩子般天真,兩個眼睛都被周圍的肌肉擠壓得看不見了。那時候阿牛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高大得很,在大家看來,能搞到食物的人就是牛,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阿牛。
記得有一次,我好奇地問指導員關於阿牛的家世,他只是大概地說到阿牛的父親以前是一個專門喜歡在鄉間遊走的醫生,而且據說醫術相當高超,還在國外留過學。
“所以,他兒子的骨子裡,血液裡多少浸透了些資本主義思想,更要進行改造啊。”指導員嚴肅地對我說道。而我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當然,有像阿牛這樣一有東西就拿出來給大家分享的,也有像小李這樣有東西就躲躲藏藏起來吃獨食不厭精的。小李是上海人,據說家裡是資本家的後代。他來的第一天細皮嫩肉,跟個女娃似的,說話輕聲輕氣,指導員皺著眉頭說你的確需要來這裡好好改造改造。於是半年過去了,小李也變得和我們一樣抬頭罵娘、低頭吃糧,身上曬得黑黝黝的,到處是未脫乾淨的死皮。只是只有他始終沒有變化,他打從心眼裡看不起我們,雖然不敢明說——他怕捱揍。第一天他嘲笑阿牛是個呆子,和田裡的牛沒什麼兩樣,馬上被揍趴下。然後阿牛很認真地,彷彿是在以老師授課的口吻說,不要嘲笑牛,牛在農村人心裡是很重的。以後阿牛和小李就結下了樑子,兩人不是非要說話,絕對不打照面。而我,小李覺得這一幫人中只有我這個初中畢業的人尚可以交談一下,每當與他在一起,他總是滿懷著甜蜜回憶,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每次都是你知道那什麼什麼嗎?看你也不知道,我來告訴你吧。有好幾次我真想說我不知道,也不稀罕知道,但每次話到嘴邊,看著他那麼激動彷彿陶醉般的神情又開不了嘴,只好任由他一個人喋喋不休說上一個鐘頭。
你可能覺得我說的有些普通是吧,那個年代似乎都是如此,但是我必須把阿牛和小李交代清楚,因為他們兩個幾乎決定了那件事的結局。
事情的開端是因為指導員發現有人倒飯。其實這不算是什麼新鮮事情,女學員裡有很多是經常倒飯的。雖然是兵團編制,但是農場裡也有小賣部,也有老鄉喜歡賣一些副產品。這些女娃大都家庭富裕,雖然被強制送到這裡下鄉勞作,但家裡人時不時塞很多吃食和零花錢,當然她們看不上食堂裡的粗茶淡飯。但是這次似乎做得離譜了點,因為我知道小李也倒飯了,好像是下午的時候他接到一筆家裡的郵寄款,吃了只燒雞,當然,他只拉了我一個人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從雞脊背上撕下一塊巴掌大小的雞肉,後來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似乎覺得有點過,就又拿了只翅膀給我。我只是笑了笑,既然有白食吃,何必計較那麼多呢。於是一路上小李一邊啃著燒雞一邊和我講述他在上海的飲食,他說要在上海,絕對要請我吃醉雞,那玩意兒比這個破燒雞好吃多了。
回頭說指導員,他勃然大怒,把這件事上報給營部,於是營部決定所有連按照順序吃憶苦飯。
什麼叫憶苦飯?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指導員將連隊所有人集合在食堂,先是一頓臭罵,說我們腦袋裡的資產階級好逸惡勞養尊處優的小尾巴還沒完全割掉,根本無法融入廣大農民兄弟階層裡去,於是指著滿滿一桶泔水,說這就是憶苦飯的主料,然後說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所有人只准吃由倒掉的剩飯和老包菜梗熬的憶苦飯,而且所有小賣部不準賣東西給我們營的人,抓到私藏食物,也會給予重罰。
命令一出,大家都傻了眼,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個個餓得叫苦不迭。那憶苦飯聞起來很香,但吃到嘴巴里咬都咬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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