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思想,故我是蝴蝶(第2/3 頁)
七七之後,有了八一三。簡單地說,鬼子進來了。日本人進了上海了。
於是,一切都變了。文人之都上海,在那時整個地在脫胎換骨。上海的文人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個是走,一個是留。走的,有的聽說是投共,去了延安,有的聽說是投國,去了重慶,有的聽說是直接到前線抗日去了。留的,也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當漢奸,或者漢奸文人,第二條是當無聊文人,寫寫風花雪月,寫寫四馬路風月場之類的。還有第二條半的路,便是指著雞說是鴨子,指著豬說是雞。
《新詩》也辦不下去了,因為編委們大多已經走了。我暫時沒走。我雖說不那麼左,但卻也不能說右,我只是詩人。我參加過左聯的成立大會,後來卻捱了左聯一些人的罵,退了出去。不管左右吧,國家我總是愛的,而且愛得很深。
於是我想做一件指著豬說是雞的事情。我編寫了一本叫《現代土耳其政治》的書,依據的“藍本”是奧地利學者諾貝特·德·比肖甫寫的《土耳其在世界中》。不是翻譯,頂多可以說是編譯。叫編寫更對。我在書裡說:“土耳其之引起我們之研究的興趣,實在是因為它和我國有許多相似之處:土地之喪失,經濟和文化的落後,內政的腐敗,外交的庸弱,帝國主義在經濟上、政治上和文化上的侵略,種種國權的喪失,還有不平等條約的締結等等,都是土耳其曾經有過而我們也有著的歷史的汙點。”我還藉口讚揚土耳其民眾的覺醒,呼籲中國同胞:“與其受人宰割,不如起來拼一死戰。”
書剛出版,也就是出版後兩天或三天後吧。麗娟的哥哥時英來我家。他說:不坐了。我還有事。外面有人在等我。他說話時是喘著氣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顯然走得急了。他說真的不坐了,什麼也不喝。我就想跟你說,跟你們說(這時麗娟站在旁邊),你們還是走吧。我聽胡蘭成說了,你已經上了黑名單了。要快。到哪裡去都行。話音還沒有落地,他人已經到了門外,回頭還揮了揮手,還是那“快走”的意思。
我當時聽到胡蘭成的名字震了一下。事後才想,這個兄弟怎麼跟那個傢伙混到一起去了?那個叫胡蘭成的傢伙可是一個大漢奸呢,是汪偽政權的宣傳部長,官高位顯。可是,胡蘭成分明卻是讓他帶話給我們。甚至可以說是放我一條生路來著。這是哪跟哪嘛。
其實,我早就想走了。《新詩》同人們作鳥獸散後,我就在想,把麗娟母女送到香港去,然後我再考慮去哪裡,反正是去抗戰。
當天晚上,我們就坐上了赴香港的海輪。離開了上海,離開了法國梧桐樹擁抱的亨利路,我們忽然成了親密的一家人了。在船上,我們三個人站在船的欄杆前,或者說我抱著女兒,麗娟在我身邊,聞著海風的味道。麗娟說:真喜歡,真希望這船一直開下去。我聽懂了她的話,分一隻手出來摟著緊靠著我而且越靠越緊的這個身體,我忽然發現,或者說終於重新發現了,原來她的身段跟美麗的臉是那麼的般配,用後來的話說,那叫噴火的身段。
我們三個人的頭或者說臉貼在了一起,緊緊的,長時間的,好象要互相遮擋變得強勁起來的海風似的。我說,在一起,在一起。我後來,很久很久以後,在我的身後,才知道,我當時在海輪上說得莫名其妙的這三個字“在一起”,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流傳了開去,也許是麗娟傳出去的,後來就一直傳了下去。不過到了幾十年後的未來,這三個字的意思有點被篡改了,成了鼓勵兩個相互有意的人結合起來的意思,而我當初莫名其妙地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其實也不是莫名其妙,有意思的,意思是從今往後我們就這樣的親密,跟以前很久以前一樣的親密,是那個意思。
在我身後的很久很久以後,我忽然想起,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的發明家,是無名的,拿不了諾貝爾獎,但那些發明卻影響極大極遠。跟絳年相處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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