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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偷笑，看它把那鴨腿吃得乾乾淨淨的，用紙包好那根骨，塞在食物筐裡。然後拿出一瓶橘子水，開啟蓋子遞給我。我舉起手中的蘋果，他自對著吸管吸起來了。

&ldo;嘴裡太鹹了吧？&rdo;我笑著問。

&ldo;就是鹹得好，如果鴨腿不鹹，橘子水的味道會好到這般程度嗎？&rdo;

&ldo;去你的，我不再聽你的俏皮話了。&rdo;我笑著拿起毛巾和鞋襪，又到水旁去。洗了一會兒手，玩了一會兒瀑布，然後再洗腳，把襪子和鞋子穿上。

太陽光開始溫柔得如慈母的眼睛，風也開始緊了。水越靠在樹幹上，怔怔地望著天邊出神哩。那綹永遠不知道合群的發又落了下來，勾在廣闊的前額上。我忽然擔心起來，如果讓他單獨留在這裡，森林裡的仙女們一定會來把他團團圍住了。

&ldo;你在想什麼？&rdo;我跑回他身旁問。

&ldo;什麼也不想。&rdo;他垂下眼皮答。

&ldo;你心裡有件事。&rdo;

&ldo;我的母親要來看我。&rdo;

&ldo;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rdo;

&ldo;我不知道為了什麼，每次看到她的時候總覺得不自在，好像她會提醒我許多不愉快的事。&rdo;

&ldo;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現在她要來看你，就表示她多麼關懷你。&rdo;

&ldo;她‐‐她來信說有件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同時……&rdo;

&ldo;同時什麼？&rdo;

他不答，低下頭去。我知道不好再問，又跑到水旁，平俯著身子，雙手泡在水裡，望著動盪的水波，想著他告訴我的童年時一樁樁悲苦的事……一隻鳥在樹上突發出一連串的怪鳴，我想到他的祖母，那個性情乖戾的老夫人，坐在黑暗的房中，象個女巫坐在黑林裡。叫聲像深夜的貓頭鷹，笑起來嘖嘖嘖嘖的。有一次，他到她房中拿了一個橘子，她執著掃帚追出來，他奔逃，摔了一跤；爬起來，掛著滿臉的血再跑。他的父親自殺後，他的祖母便瘋了，三年以後死去……

水裡伸來一隻手，糾纏上我的手。我轉過臉去，他那受盡苦難煎磨的眼睛溫柔地望著我；那一縷根深的憂鬱，正伴著脈脈之情，向無窮盡的地帶伸展來。我捉住水面上的一條枯乾的枝椏，頑皮地打著水。凝著的影子全亂了。

&ldo;淨華。&rdo;

&ldo;嗯？&rdo;

&ldo;原諒我，淨華。&rdo;

&ldo;原諒你什麼？&rdo;

&ldo;我常常會‐‐抑制不住自己。其實和你在一起時，總是很快樂的。&rdo;

&ldo;你的一切都很好。&rdo;

&ldo;都是你好，淨華。有時候我想生命真是奇妙，也許我看到態度可怕的女人了，現在，該輪著看到你。可是我又會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能夠這樣幸福，想你本來是一個安琪兒，可能會隨時離開我飛去。&rdo;

&ldo;不要這樣說，水越。第一，我並沒有翅膀；其次，可怕的女人心中也有向善的小兵，可愛的女人心中也有向惡的小兵，這是剛才你自己說的話。&rdo;

他笑了，說：&ldo;虧你還記得，我說完也就忘了哩！&rdo;

&ldo;也許這就是你常常感覺苦惱的原因，應該忘記的往事老不會忘記，應該記住的道理又說過便忘了。是不是？你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