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霧岫表(第1/3 頁)
湛藍的池水映著望枯爬上滿臉的紅。
似季夏最後一塊酸澀多汁的梅子——
五界以內,還是第一回如此始終如一站在她這邊。佛也罷了,人亦信她。
她暈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
望枯:“或許……或許只是他心繫蒼生,對誰都一個樣呢。”
續蘭稍加思索,再次寫下:不是。
望枯心如擂鼓:“你還小著呢,興許只是不會看人罷了。”
她很少被誇,所以舌頭也捋寬一倍。
續蘭執拗再寫:我看人很準,仙人心善,你一定也是。
望枯先盯著“你”字看了良久,雙目又慌亂盯著“心善”去看。可她何曾想過,落在地上的字,也會如此沉甸甸的,燙她眼廓。
甚至妄圖將這幾行字從地上摳出來,裝進口袋裡小心帶走。
留在這裡,會被不知輕重的水給衝散。
她只知——
別淺身為受人追捧的錦鯉,本就是智囊一個,又見了太多聰穎的人,總對望枯附上譭譽參半的話語;忌孱身為烏鴉,則是聚少離多,只要回來就愛捉弄望枯,還說她性子溫吞,做什麼事都不會有結果。
至於小枯葉蝶吹蔓,什麼都說對,又不知什麼是對,只是笨拙地、不善言辭地一遍遍重複。
——“望枯就是望枯,想做什麼都可以。”
在磐州孤苦伶仃這些年頭,又來十二峰的回爐再造,險些快忘了,真情實意被人稱讚的滋味。
望枯迫不及待拿起浮木,甩了甩水,掂量起來不甚快意:“那、那既然續蘭如此想練劍,我就陪你好了,棍子溼了還能用嗎……”
續蘭眉眼笑成天上虹,勾勒一道好些時日不曾見過的初陽。
她拿起“劍”,不再用它畫字,有些話卻在心底說與自己聽:
望枯羞赧時,怎麼話也說不利索了?
倒也不壞,甚至惹人歡喜。
而今看來,那些宗主們或許不是真想欺辱望枯。
只是一種不甚妥當、近乎病態的……偏愛。
望枯以腳蹬浪,剛要乘勝追擊,卻見續蘭心不在焉,只好停下:“是不是第一回練劍,不太會握?我告訴你,拇指要放在這裡。”
續蘭如此照做,聚精會神——
雖說望枯沒心沒肺,卻敏銳得異乎尋常。
續蘭喜歡聰明人。
她跟對了。
……
折枝不易,遇水則爛。兩人還未交戰三個來回,“劍身”都已斷去幾節,且無可握之處。
奈何槐樹被蟻蟲搬空了內裡,由這枯殼強撐,年輪自當看不到,縱使百無一用,也不願它“消香玉隕”。
望枯與續蘭久居此地,如置荒漠,只當槐樹為海市蜃樓小心護著——若把它毀了,才再無景緻可看。
而續蘭捏碎剩下的枯枝,以木屑代花,揚去水中。
飄蕩幾處閒愁。
但日食兩餐,迄今也來八回,滿打滿算才不過四日。
望枯只好讓續蘭幫她攤開竹簡,棲在岸邊,與她細琢書中的顏如玉。
碰到生僻字,續蘭幫著翻詞典,再手舞足蹈演個大概。望枯學東西本就快,有她幫襯,如今一日看三十頁都能倒背如流,倒需省著點看了。
續蘭刮目相看,接連用沙寫了幾日字,用指頭代筆都能闆闆正正:如何才能過目不忘?
望枯斟酌些許:“我不是天生過目不忘的,只是想著倘若今日之後,明日就死了,但死了就什麼東西也帶不走,只有記憶。奈何我對過去的事記得並不深,自然而然就會把適才看過的人與事刻進骨髓了。”
續蘭皺巴著臉:不要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