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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春和沒放在心上,草草吃了頓飯後又縮回床上睡覺。
一覺睡醒後,狀態更糟。
昏昏沉沉間,應春和想起許連豐有給他發訊息,提醒他最近注意防護。只是應春和平日本就不愛出門,根本沒放在心上,哪料還是中招了。
世界好似變成太上老君的煉丹爐,應春和被架在裡面翻來覆去地燒著。快要燒乾時,依稀聽見雨聲,瓢潑大雨傾倒下來,沒能澆滅這丹爐的旺火,卻令應春和的手腕也跟著作痛,倍受煎熬,為數不多的生命眼見著就要燃成灰燼。
這樣困苦難度的時刻,應春和夢見了任惟。
他自打同任惟分開後,鮮少會夢見任惟,這下倒是真覺得自己怕是快死了。人之將死,心中最是掛唸的東西總也能在夢裡見上一回。
先看見的是海,其次才是任惟。
層層疊疊的海浪往岸上湧來,看著像是在北戴河,細看又發現不是。這個時日,北戴河的海早該結冰了,而離島的海冬日也不結冰。
這是離島。
任惟來到了離島,像他們很早之前約定好的那般。
「應春和。」應春和聽見任惟叫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地朝著他小跑過去。
一個浪頭打來,他渾身都濕了個透徹,從夢中驚醒,身上濕濡黏膩,原來不是浪,是汗,叫他的也不是任惟。
任惟沒有來。
一時間,應春和悲從中來,好似被魘住一樣,踉踉蹌蹌地從床上下去,找來紙筆,字字句句寫下遺言。
他想寫任惟,可是寫什麼呢,寫愛還是寫恨,寫遺憾還是寫想念。
統統都不合適,統統都不應當。
那他還能寫什麼呢,恍惚間他看見了房間裡用布罩著的那幅畫,到底在這樣一封實在胡來的遺書末尾寫下任惟的名字,希望有人在他死後能將那幅畫交與任惟。
這便是全部了。這便是他與任惟相愛四年,分別三年半後僅剩的全部。
北京發生的所有都像是他的一場黃梁大夢,至此從鬼門關裡走過一回,才真正算是大夢初醒。他也像是那奇異傳說裡的樵夫,到鄉翻似爛柯人。
大病初癒那日,他照舊去海邊看日出。
在旭日躍過水平線那刻,他在心裡默默道:任惟,我要忘記你了。
決心忘記任惟的第七個月,應春和在派出所見到闊別四年的任惟,遺忘計劃宣告失敗。
講起這些自憐自艾的時刻,應春和口中澀澀,儘量隱去絕大多數的悲痛,裝出一副沉舟側畔千帆過的淡然,但還是叫任惟從中聽出悲切。
應春和並非為愛輕生之人,實在是病痛纏身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才會寫下那樣一封遺書。
薄薄的信紙早被任惟攥得皺巴巴,盯著那「贈予」二字良久,直到雙眼發澀發痛,任惟才眨了眨眼睛,啞聲道:「應春和,若我找來此處,你已然不在人世,我定會為你守寡一生。」
手中攥著的信紙換成了應春和的手,在那手背上印下一個鄭重其事的吻,像印下一枚用於承諾的章,向他保證。
無需言語,應春和就已明瞭任惟的意思。
為他守寡一生,這樣也算他們共度一生。
今生的緣要在今生修得圓滿,再赴下一世的約。
「傻不傻啊。」應春和失笑。
憶起那年被逼問他所圖為何,他說他不要名,也不要利,他說他要愛。
不是輕飄飄的幾句情話,是融在親吻擁抱裡的濃情蜜意,是藏在柴米油鹽裡的扶持共進,是同甘苦,是共患難,是難時不棄,是易時不離。
都說愛不珍貴,愛不值錢,可是千金難換一份愛。
旁人笑他得隴望蜀,心比天高,任惟讓他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