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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雪身體不好,即將不久於人世。
他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親爺爺,這兩句話,他需要用理智提醒自己去記起。他在理智上知道,自己應該關心這件事,但他心底卻仍然無法掀起任何波瀾。
程不遇闔上眼,烏黑纖長的睫毛輕輕垂落。
——「在這裡等一會兒好不好?就和以前一樣,媽媽上臺彩排。媽媽會帶你回家的,但不是現在。」
——「再等等就好,等這場戲結束,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其實他早該看出來,鶴遇那天的神情有些疲憊。
但他發現不了——因為她在那之前也時常疲憊,也因為是她教會他這場人間遊戲,他認真地當著自己的主角,欺負他們的人,都是反派,日後必將遭到懲罰;幫助他們的,都是好人,都會在故事裡得到美好的結局。
這套邏輯穩固堅定,他認真地在生活中扮演著的角色,他從未對這樣的生活抱有任何疑問。
那是鶴遇進劇團的第三個月。
她本來就是敬城最好的劇團的最好的女演員,在這個小鎮的劇團裡,註定要發光發熱。
那時有一個全球巡演的劇目過來挑選主角,沒有任何人有異議:鶴遇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人選,她已經為這場表演排演了很長時間。
黑暗中,他安靜地坐在觀眾席上,等待著她在一遍的舞蹈和歌聲。
她的聲音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而他這一把甜潤清亮的好嗓子,也是遺傳了她。
他愛聽她唱這首歌,因為這首歌很美,很配她。他知道舞臺昏暗,她會從角落裡出現,那麼美,那樣勾人心絃,他知道這首歌的結束,她會飛起來,額邊掛著汗水,吊在舞臺威亞上,低頭對他笑,對他招手。
那是他的媽媽,他的信仰和主角,這是他們面對生活的劇本的小高潮,而且他知道,這高潮過去之後,或許就是勝利。
他聽她唱:
「ory, all alone the oonlight」
回憶,孤零零地站在月光裡
「i can sile at the old days」
我能夢到那些過去的日子
「i was beautiful then」
那時的我曾經多麼美麗
……
他聽見舞臺上有一些雜亂的音效,有一些水聲,還有臺上陳舊的道具運轉的沙沙聲,他聽見老舊的廣播失真的伴奏,他看見燈光亮起,而她卻沒有出現在打光的位置上。
舞臺正中多出了一片陰影,而她的歌聲也已停止。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以為這是她再度為她編排的一場意外,意外過後會是驚喜。
他就一直等在那裡。
直到bg放完,舞檯燈光按照預設時間亮起,他看見了她。
他的繆斯,他永遠熱切信任、依賴的她,躺在舞臺正中,已經失去了氣息。她手中還握著一把刀,刀刃在燈光下閃著寒光,血跡已經暗沉。
她親手為他編織童話,這場生活的童話。
她也親手終結它,她親手終止了他們的結局。
「還真死了?」之後的事情都模糊不清,他只記得有人在他身邊議論,「那女的可真脆弱,也不經嚇,老闆說不陪他睡就向他兒子下手,她居然搞出這麼個玉石俱焚的下場,真的是……」
那天之後,他失去一切情緒與情感。
那天他安安靜靜的,安安靜靜地在臺下坐著,沒有表情,沒有反應,時間彷彿凝固,只有耳邊的音樂仍然在一遍遍地播放。
「i can sile at the old days」
我能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