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寂夜如初(第1/7 頁)
長寧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
雁山乃朔安南郊之南連綿山脈之首,與這世間的萬山千壑本無二異,只是江湖大多傳奇皆出自於坐落於山頂的弦月山莊,所以連帶著雁山也成了這江湖獨一無二的傳奇之地。
半月前,一封拜請出位的挑戰書公然送上了雁山。
一時之間,東陸江湖彈指之間便由此而掀起了驚濤駭浪,江湖中人就算再不聞身外事,也不會不知道早已蓄勢而起的風雲。眾人皆嘆,弦月山莊歷來收到拜請的挑戰書不在少數,只不過,區區一女子揚言將要挑戰輩分頗高的顧聞摯閣主,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有人笑這姑娘不自量力,白送身家性命;
有人替顧閣主擔憂,以女子身修習劍道者多半手法凌狠,難以招架;
有人隔岸觀火,靜等一局終了。
而雁山之外,就在朔安迎來第二場隆冬大雪之日,西郊往西二十里的陵寢終於等來了一位穿風踏雪而來的拜靈人,午後申時初刻,只見一位素衣姑娘正跪在冰冷的青石上,清素衣衫早已與遠山飛雪融為一體,天地間蒼茫一片,放眼望去漫山深林皆為不可褻賞的寂寂飛白。
她墨髮上精緻的素釵襯托著她的清冷容顏,與平日裡不同的是,在亡母的墓前她終於戴上了那一枚多年未啟的家族玉佩,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稍稍抵減些她這些年的懊悔與自責。
當年七歲一別,已經十一年之久不曾回過朔安,她的母親躺在冰冷的地下整整十一年,她卻始終沒有勇氣再次回到這裡,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現在十八歲的她早已婷婷,卻依舊挽不回母親的性命。
不敢見,因為見到了這座冰冷墓碑,她的母親就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原本想要在山林之地化淨一身戾氣,可如今殘存心中的卻只剩下了無情無盡的恨與悔。
曾經的她,也是一個純善的姑娘,七歲之前她也曾有過幸福和美令人羨慕不已的家。
可時光總是扮演著最無情的角色。
在她人生的第一個七歲,她不明母親為何而死,不知大火因誰而起,當她連夜被送來竹蘇時便決定將自己一切的音容笑貌深深藏起。
在她人生的第二個七歲,被她視作精神支柱的親哥哥奔赴北境戰場,她沒日沒夜苦練竹蘇劍氣之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也能站在他人身前守住自己所愛。
她還未來得及等到自己人生的第三個七歲,兄長姜卿言戰死沙場,原本以為一段美好的相遇到頭來也不過鏡花水月,未觸即散。
清淚滴落,她依舊痛恨殘害母親的罪魁禍首,也痛恨那些不擇手段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
但她更恨曾經那個毫無防備,遭人暗害卻沒有還手之力的自己,也正因為曾經天真,所以真的將那漫漫山林當作避世自安的一片安逸淨土,誰能想到,終究還是將所有的退讓與妥協全然錯付了。
姜家之女化姓為江,以柒落為名,祭奠亡母在天之靈。
她今年十八歲,她是大熙中書令姜紹的嫡女,姜寂初。
絕代容顏之下,是一顆已逐漸冰封的心。
落雪漫天,耳邊可聞皆為呼嘯寒風,她不得已攏了攏身上月白披風,低眸靜思,許是不遠處的腳步聲被風雪之聲暗自藏匿了起來,以致於當她意識到有人不請自來時,那抹身影就站在距離她不足十步的松柏之後。
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落雪,發覺雙腿早已有些痛麻,她回過頭望去,眉心微蹙道:“師兄?”
那位如玉公子踩雪舉傘而至,卻被她腰間的單字玉佩不自覺吸引住了目光,蘇謙先是一驚,隨後搖頭嘆道:“多少年了,我早已記不清上一次見你戴這玉佩是什麼時候了。”
“寂初不孝,早已無顏跪靈,如今叩拜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