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第1/2 頁)
算起來,艾因跟路歇爾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那時候吧。
當時特古拉三世把幾十位王裔作為妥協的棄子趕出亞特蘭蒂斯宮,扔在舊西南總督府,希望能用這些人質暫時延緩革命軍向首都突進的步伐。革命軍也確實對亞特蘭蒂斯的血脈很感興趣,所以他們派出艾因,對這些血脈純正的人質勢在必得。
但是舊西南總督府發生了一場大火,只有路歇爾活了下來。
因為火災是意外,所以艾因也沒有受到什麼處罰,不過他自己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你不懂……」艾因的視線停在文書密密麻麻的字上,卻沒有把內容看進去。
那天他帶軍突入火場,星辰石密封的門轟然倒塌,蛋殼似的保護層內只有路歇爾一個人。
她文雅地坐在高背椅上,面前是本薄薄的詩集,身上那件裙子繁複華美地拖曳在地上,蕾絲花紋與綢緞褶皺多得數不過來。耀眼的銀髮勾勒了天鵝般優美的頸項,夕陽的殘紅掠過她的面頰,染上一點點虛假的緋紅色。
聽見了近衛軍的響動,她才困惑地抬頭。
那雙眼睛裡流著寂靜的野心,藏有蟄伏深水之下的食人巨獸。
「請等一下。」
在他開槍射擊前,路歇爾說話了,聲音略微沙啞,不像面孔般柔和優美。
她把書頁又翻過一面,眼神卻黏著在他的嘴唇上,幾近迷戀。
「請讓我讀完這首詩。」
弗蘭克思沒說錯,她真的讓人瘮得慌。
「那次火災不是意外。」艾因抬頭,對上弗蘭克思震驚的眼神。
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
「請進。」
是審核委員會的人,他表示已經把路歇爾送回家了,這次的精神狀況覆核也完全正常。
「謊言測試和偽裝測試呢?」
「都沒有問題。」
「我知道了。」艾因點點頭,仔細翻閱審核委員會上交的心理報告。
不管多微小,路歇爾至少應該有一點點孕期症狀,但是她沒有。她知道該怎麼偽裝一個正常人的心理狀態,卻不知道該怎麼偽裝一個孕婦的心理狀態。
再結合亞特蘭蒂斯宮忽然出現的蹤跡與她近期頻繁提出出門的請求,艾因幾乎可以肯定她在計劃著什麼。
「我得回去。」艾因拿起椅背後的風衣,大步走出辦公室。
來找他商量亞特蘭蒂斯宮問題的弗蘭克思沒想到他也有翹班的一天,在他身後追了會兒,一邊喊:「等等,你先把火災給講清楚啊!」
回到軍區老宅,發現老校長的妻子正在敲他們家門。
「她在裡面哭,門反鎖著,我怎麼敲都不開。」
這個溫柔得沒什麼存在感的女人一直對路歇爾很好,因為她自己不能生孩子,又一直想要個路歇爾這樣的女兒。艾因在外辦公的時候她就給路歇爾做飯,逢年過節都給路歇爾塞衣服。
艾因把她勸回自己家,然後才開門進去。
裡面沒開燈,路歇爾就像影子似的在客廳徘徊,啜泣聲讓人揪心。聽見門鎖的響動,她迅速往這邊看過來,透過背光的輪廓判斷出是艾因,然後一路踉踉蹌蹌地扎進他懷裡。
艾因反手關門,感覺她把眼淚使勁往自己身上蹭。
「艾因,我好害怕。」路歇爾抬頭,眼睛紅紅的,「如果他們發現我懷孕了怎麼辦?我在測試上說謊了……我不知道……」
他拍了拍路歇爾的背:「心理覆核沒問題。」
那當然可以是路歇爾無法偽裝成一個母親,也可以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必須偽裝成一個普通人。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誰也看不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