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粉墨(第1/4 頁)
廬陵王走在他無比熟悉卻闊別已久的宮闕中,都有一種做夢般的恍惚。直到他被侍從帶入宮殿,看?到上方那個年老、威嚴、無喜無怒的女人。
他膝蓋一軟,路上反反覆覆推敲過的反應,此刻根本?不?需要?演,他自然而然就哭了出來:“母親!”
這一聲哀痛,悲愴,戚然,從母子到仇敵十三年圈禁猜忌,從廬陵到洛陽萬里?險山惡水,從李唐到周武洗不淨的血海深仇,都化在這一聲“母親”裡?。
強硬如女皇也忍不住溼了眼眶,十三年啊,廬陵王被圈禁了十三年,他們母子,也足足有十三年未見了。
她將廬陵王貶去江南西道,走時?他還是個意氣風發、英氣勃勃的青年郎君,如今,他已成了一個斑斑白髮、滄桑怯懦的中年人?,女皇看?著,這叫她如何不?心酸?
廬陵王終究是她的兒子啊。
廬陵王再次見到女皇,他也說不?清心裡?是畏懼多還是思念多,但此刻也無需分清,哭就是了。
上官婉兒輕手輕腳退出大殿,將空間讓給這對母子。她斂著襦裙,走到僻靜處,交待宮女準備擦臉的熱水和巾帕。
她正?在說話,餘光掃到人?影晃過。她抬頭?,瞧見一個太監弓著腰,快步穿過迴廊。上官婉兒臉色沉下來?,招來?親信,低語道:“跟著他。我倒要?看?看?,背後到底是哪位神仙。”
太監心急如焚,都顧不?上遮掩痕跡,小碎步跑入一處宮殿中。宮殿裡?樂聲悠揚,琵琶聲像金戈碎玉,強勢霸道,琴音就像一個好脾氣的君子,退避三舍,偶在琵琶間歇才淺淺叮咚兩聲。
一位青衣男子素手撫琴,他清雅俊朗,氣質卓絕,容貌已十分出色,但和臺上彈琵琶的青年相比,竟還失色三分。太監躡手躡腳跑到青衣男子身後,附耳飛快說了什麼。
琴絃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樂聲驟停。彈琵琶的男子正?到興頭?上卻被打斷,他不?悅地皺眉,放下琵琶問:“五兄,怎麼了?”
張易之看?著面前的琴具,再無絲毫君子雅興,冷冷道:“出大事?了,女皇見廬陵王了。”
抱琵琶的美男子狠狠吃了一驚,他砰地一聲站起來?,琵琶被毫不?在意地扔到地上,琴絃撞出激越的毛刺聲:“什麼?”
張易之沉著臉不?言語,他和張昌宗是兄弟兩人?,張易之行五,張昌宗行六,宮人?包括女皇都稱呼他們為“五郎”、“六郎”。他們雖然在控鶴監領著官職,但誰都知道,他們實際上是女皇的男寵。
女皇垂垂老矣,而二張兄弟卻風華正?茂。以女皇的年紀,早已不?再熱衷房事?,但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女子卻要?從一而終恪守婦道,女皇早在做皇后時?就上朝參政了,但從珠簾後到龍椅上,短短几?步路,她走了近三十年。
現?在,她成為了皇帝,古代帝王有三宮六院,她也該有。無關情,二張兄弟本?身就是她權杖上最閃耀的寶石,她奪權之路上最榮耀的戰利品。所以,女皇要?將二張兄弟高高捧起,誰敢不?敬二張兄弟,就是不?敬她。
何況,女人?的愛本?身就建立在相處中,而不?在床上。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和女皇的孫兒差不?多大,每日待在女皇身邊噓寒問暖,陪她唱曲逗樂,日久天?長,女皇怎麼可能不?愛憐?
女皇對自己的兒子、孫兒十分嚴酷,對二張兄弟卻極盡寵愛,官職、爵位、財富,可謂予取予求。
張易之、張昌宗二兄弟就這樣過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生活,無論?王孫貴公子還是讀書狀元郎,見了他們都要?低頭?俯首,連太平公主、魏王也對他們客客氣氣。
二張兄弟過得可謂極其?得意,但他們越瘋狂享樂,心底就越害怕,因為他們也知道,這樣的日子是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