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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老爸說： &ldo;你還記得那場雷雨嗎?你那時好像，我不曉得，五六歲吧。我帶你們出去，你老媽氣壞了。&rdo;

我說： &ldo;嗯，我記得。&rdo;事情發生在夏季，那一天晚上就像壓力鍋，悶得大家喘不過氣來，毫無來由想要打架。第一聲雷響起的時候，老爸鬆了口氣開始放聲大笑，一手挾著謝伊，一手攬住我，不顧老媽在後頭氣憤咆哮，帶我們跑下臺階，高高舉起我和謝伊，讓我們看閃電劃過煙囪上空。老爸要我們別怕打雷，因為那只是閃電加熱空氣，像爆炸一樣，還要我們別怕老媽，不管她探出窗外叫囂得越來越兇。大雨傾盆落下，他仰頭對著紫灰色的天空，抱著我們在空蕩的街上不停轉圈。我和謝伊像兩頭野獸般的尖叫大笑，豆大的溫熱雨滴打在我們臉上，靜電在我們發間滋滋作響，雷聲震動地面，從老爸的骨頭一路傳遞到我們身上。

&ldo;真棒的暴風雨，&rdo;老爸說， &ldo;那一晚好極了。&rdo;

我說： &ldo;我還記得那個氣息、那個味道。&rdo;

&ldo;是啊，&rdo;他吸了最後一小口煙，將煙屁股扔進小水塘裡， &ldo;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想做什麼。我想帶你們兩個離開，到山裡住下來。隨便搶一頂帳篷和一把槍，靠獵來的動物維生。沒有女人嘮叨，沒有人告訴我們不夠好，沒有人壓迫工人。你們兩個小鬼很好，你和凱文，又好又壯，什麼事都辦得到。我敢說我們一定會過得很棒。&rdo;

我說： &ldo;那天晚上是我和謝伊。&ot;

&ldo;你和凱文。&rdo;

&ldo;不對，我那時還小，你才抱得動我。這表示凱文就算出生了，也只是嬰兒。&rdo;

老爸想了一會兒。 &ldo;去你的，&rdo;他對我說， &ldo;你到底懂不懂?這是我對我死去的兒子最美的回憶，你這個小混球幹嗎掃興?&rdo;

我說： &ldo;你對凱文其實沒什麼印象，因為他出生那時，你的腦袋已經是漿糊了。假如你想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洗耳恭聽。&ot;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全力揍我，結果卻狂咳不止，差一點從臺階摔下來。我忽然覺得我們兩個令人作嘔。我花了十分鐘，只討來他想賞我臉龐一拳。我竟然這麼久才發現沒必要跟一個和我身材相當的人廝混，而我只要在屋裡再待三分鐘，一定會發瘋。

&ldo;喏，&rdo;我又遞了一根煙給他。老爸依然說不出話，但還是伸出顫抖的手接了過去。我說： &ldo;好好享受。&rdo;說完就不管他了。

樓上，霍利&iddot;湯米又開始唱歌，隨著夜色漸深，大夥兒從健力士喝到烈酒，開始對抗英國佬。 &ldo;風笛沉靜，也沒有戰鼓喧騰驚山，但祈禱的鐘聲飄過麗妃河谷，鐘聲穿越濃霧……&rdo;

謝伊不見了，琳達&iddot;朵耶也是。卡梅爾靠在沙發一側獨自哼唱，一手摟著半睡半醒的多娜，一手按在老媽肩上。我湊到她耳邊柔聲說： &ldo;老爸在後院，最好找人看著他。我得走了，&rdo;卡梅爾猛然回頭，滿臉驚詫，但我手指按著嘴唇朝老媽點點頭： &ldo;噓，我很快會回來，我保證。&rdo;

我在有人要和我說話之前離開了屋子。街上很暗，只剩戴利家和長發學生的宿合還點著一盞燈。其他人不是睡了，就是在我們家。隔著客廳的大亮窗戶，霍利&iddot;湯米的歌聲流洩而出，聲音幽微而久遠： &ldo;我再次走過峽谷，憂傷的心深深悲痛，因為我和那些勇者分別，再也無法和他們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