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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恢復視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他父親的懷表，就懸吊在他眼前。然後是懷表後方阿爾伯特&iddot;懷特的臉。他讓喬看著他開啟廉價背心的口袋，把懷表放進去。&ldo;我自己呢，用的是艾爾金錶。&rdo;他說著往前傾身，雙手放在膝蓋上。他對喬露出淡淡的微笑。在他身後，兩名男子把一個沉重的東西拖過甲板，朝他們走來。那是某種黑色的金屬製品。有銀色的把手。那兩個人走近了。阿爾伯特彎腰比了個誇張的動作，同時後退，那兩名男子把東西推到喬光著的腳底下。

那是個浴缸。就是在夏日雞尾酒派對上常見的那種。主人會在浴缸裡裝滿冰塊，把白葡萄酒和好啤酒放進去。但現在裡頭沒有任何冰塊。也沒有葡萄酒，或好啤酒。

只有水泥。

喬想掙脫繩子，但那就像是想推開一棟壓在他身上的磚房。

阿爾伯特走到他身後，把椅背一推，椅子便往前落下，喬的雙腿陷入水泥中。

阿爾伯特帶著科學家般淡漠的好奇，看著他掙扎‐‐或是試圖掙扎。喬唯一能動的，大概只有自己的頭部。他雙腳一落入浴缸裡，就固定了。他膝蓋以下的兩腿也很快就跟進，完全動不了了。從感覺判斷，那缸水泥攪拌得稍微有點早，不像濃湯。他兩腳沉進去，感覺像是踩入一塊海綿的切口中。

阿爾伯特走到他面前的甲板上坐下，看著喬的雙眼，等著水泥凝固。那種海綿的感覺逐漸淡去，喬覺得腳掌底下開始出現一種更結實的感覺，逐漸往上環繞著他的腳踝。

&ldo;要等一陣子才會變硬，&rdo;阿爾伯特說，&ldo;可能比某些人認為的要久。&rdo;

喬終於找到了方向感，因為他看到左邊有一個小小的離岸沙洲島，看起來很像艾格蒙礁島。除此之外，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水和天空。

伊拉里歐&iddot;諾比雷搬了一張帆布摺疊椅來給阿爾伯特，眼睛不敢看喬。阿爾伯特&iddot;懷特從甲板上爬起來，坐下時調整了一下椅子，免得海上倒映的亮光照到他的臉。他身子前傾，雙手夾在兩膝間。這是一艘拖船。喬面對著船尾，椅子後方靠著駕駛室的後牆。挑這艘船的確很厲害，喬不得不承認。拖船看起來不起眼，但其實速度很快，而且行動非常靈活。

阿爾伯特又把託馬斯&iddot;考克林的懷表拿出來，提著鏈子讓它轉了一會兒，像個小男孩在玩溜溜球，對空扔出去後，再用手掌猛地抓住。他對喬說：&ldo;這錶慢了。你知道吧?&rdo;

喬沒法開口，他其實也不想說話。

&ldo;這表又大又貴，結果連準時都做不到。&rdo;他聳聳肩，&ldo;就算花了這麼多錢，對不對，喬?就算花再多錢，很多東西還是隻能順其自然。&rdo;阿爾伯特抬頭看看灰色的天空，又看向船外灰色的海洋，&ldo;這一行不能拿第二名的。我們都知道賭注是什麼。要是搞砸了，你就會死。信任錯了人，押錯了馬?&rdo;他彈響手指，&ldo;關燈。有老婆，有孩子?那真不幸。打算夏天去英格蘭玩一趟?計劃剛剛改了。以為你明天還會呼吸?還會性交、吃飯、泡澡?不會了。&rdo;他身子前傾，食指戳著喬的胸膛，&ldo;你會坐在墨西哥灣的海底。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了。要命，如果有兩條魚去吃你的鼻子，還有幾條去咬你的眼睛，你也不在意。你會去見上帝，或是魔鬼。或是哪兒都不去。但是呢，你不會待的地方，&rdo;他兩手舉向天空，&ldo;就是這裡。所以好好看最後一眼吧。深呼吸幾口。多吸點兒氧氣。&rdo;他把懷表放回背心口袋，湊過來，雙手捧著喬的臉，吻了他的前額，&ldo;因為你現在就要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