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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首新詩詠罷,蕭家公子道:「近日我從長安回來,沒想到匈奴人治下倒也貌似太平。當年八王一後之亂,搞得北邊民不聊生,如今看來,劉圭也是有些手段的。」
有人提醒道:「蕭兄,你這話可莫要亂說。你看當今聖上治下的建康風景,也不輸當年武帝之洛陽啊!」
蕭家公子意識到自己多話,趕緊住了嘴。翠衫少年卻嘆道:「可惜風景不殊,山河異之。我家因中原多有變故,才到江南來投靠伯父,沒想到南邊朝廷如此羸弱,這樣下去,恐非長久之計。」少年將話說得如此露骨,眾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接應。翠衫又道:「嘗聞當今太子穎悟絕倫,聖上曾在夜宴之上問眾人,月近還是洛陽近?人都道,洛陽近。只聞人從洛陽來,不聞人從月中來。太子卻道,月近。舉頭見月,不見洛陽。是年太子只有七歲,原想大晉王朝若有此人,必有一番作為,卻不料東宮沉痾難起……哎,真是造化弄人啊!」
少年們聞言,皆神色凝重,還有幾人濕了眼眶。在一片靜默之中,牧哥哥忽然起身,正色直言:「你我當共同戮力皇室,克復神州,何至作這楚囚相對!」
翠衫公子跟著起身,舉杯恭敬道:「王公子所言極是!剛才是我多做無謂興嘆,今日得見江左管仲,自當安心了。這杯敬你!」
紅衣少年撫掌笑道:「好好好!太子若知有你二人,定然欣慰。」
三人舉杯對飲,我低頭沉吟,默默在紙上寫下一行行草。玲瓏在背後一個勁地戳我,我才不得不將筆換回右手。一杯飲罷,酣歌四起,少年們又恢復了適才的活潑。我又謄錄了幾首新詩,就藉故退席了。明月滿秦淮,今夜有那麼多人吟詠嬋娟,卻都不及一句「月近洛陽遠」。紅衣翠衫,少年壯志,牧哥哥會不會就此遇到他的鮑子呢?
出了臨仙酒樓,一樣的火樹銀花,長夜如晝。女孩子們穿著單薄的綃衣,輕歌曼舞,不知秋近。水上已經飄滿了河燈,放眼望去,猶如皎皎星漢。玲瓏將她的千瓣蓮花燈放入水中,我的只是一葉小小烏篷,載著滿船離亂如夢,衝破一江白荷花。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 南國有佳人
次日一清早,我跑去吉光雅園找六叔。才進園門,就見六叔身旁的小廝劉安頹坐在地上,衝著禊樓撫掌叫好,緊接著,樓裡就傳出顧先生的吟詠之聲。一來一往,劉安不停,先生不輟。
我看得納悶,打斷道:「劉安,你這是在幹什麼?」
劉安見到我倒像見到救星,翻過身來膝行幾步,拽住我的衣角,淒哀道:「小姐,救救小的!」
「你慢慢說。」我後退一步,從他手裡扯出裙擺。
劉安沙啞著嗓子道:「昨兒晚上顧先生來找六爺喝酒,六爺正忙,就讓人領他到禊堂稍坐,又叫人送了一壇杜康給他。六爺得空去見他的時候,先生正在屋裡吟詩,六爺在門外聽了一會兒,連喊了數聲好,結果先生就來勁了。六爺見他來了詩興,也不進屋,光在門口喊好,先生聽到有人喝彩就停不下來了。末了,六爺又讓人給他送進去一壇杜康,對小的說,他喊累了,要回去睡覺,叫小的在門口替他喊,顧先生不停,小的就不準停。您看,他都吟了一個晚上了,也不嫌累,小的是實在頂不住了。小姐救我!」
我噗哧笑出了聲,擺了擺手示意劉安退下,他道了謝,一骨碌爬起來飛也似地跑了。
一闋《短歌行》,顧先生吟得鏗鏘頓挫,其聲如吐納珠玉。對酒當歌,那兩壇杜康必定功不可沒。我站在院子裡待他吟詠完畢,朝屋裡大喊一聲「好」,才提裙進了禊堂。
兩壇酒都見了底,顧先生歪躺在象牙簟上,仰頭將最後一滴倒進嘴裡,轉頭對我吟唱:「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朝遊江北岸,夕宿瀟湘沚。時俗薄朱顏,誰為發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