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頁(第1/2 頁)
他說完,低聲強調:「十六個師,只多不少。」
她遙遙看向謝騖清,這個共識藏在每個人心底,但一個陌生人直白道出真相,這種刺痛感……她並非局中人,卻如被刀剜進了心裡。
「世侄,」棕色長袍的老者見謝騖清不說話,嘆氣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雖老舊,卻不摻假。日本人啊,一兩日打不退的,須從長計議。」
大鑼突然敲起來,且特別急,「嗆嗆嗆嗆」地敲在人心上。
方才被屏退的戲班子,不知被哪個包間的人叫去了,開了鑼。
那青綢長衫的中年人微蹙眉,似嫌吵鬧,可轉念想,如此才更益於私密談話、避人耳目,索性放任外頭的昔日下屬去胡鬧了。
中年人見謝騖清不言語,親自拿了酒壺,為他倒滿了一隻空著的夜光杯。清透的酒液,注滿薄如蟬翼的碧色酒盞,美得令人驚嘆:「多倫一戰,確實戰出了軍人的骨氣。可你們沒有補給,糧食到彈藥是打一天少一天,能撐到幾時?我也是帶過兵的人,深知你們的艱辛。騖清兄,我安排你隱居天津,擔保在華北無人敢動你。隨弟弟我快活幾年,不要為難自己了。」
謝騖清慢條斯理地端起酒,喝了半杯。
何未像感受到,北地特有的辛辣酒液,從他的咽喉滑下,直至肺腑。
「謝某這次來,」他右手虛握著那隻夜光杯,透過杯壁,能見餘下的小半杯酒液,彷彿凝固在了杯子裡,沒有一絲絲的晃動,「想問諸位借兵。」
從謝騖清邁入這間包房,就明白要面對什麼、隱忍什麼。
以他過去的脾氣,面對這種背棄民族立場的言論,絕不會聽到此刻,便會起身而去。而今日,他是來求人、求兵的。
「借兵,打日本人。」謝騖清道。
「軍隊補給,可以想辦法,」謝騖清又道,「但投誠的將領和兵士一走,兵少,城守不住。好不容易拼死打下來的土地,又要被日本人奪走。」
他最後道:「抗日,確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但輕易就丟了多倫,我對不起死去的人。多倫一戰,鏖戰數日,最後都是拿著大刀衝鋒陷陣……死於城下的人,血都未乾,我怎麼敢……讓多倫,再淪陷。」
第76章 祈願九州同(6)
棕色長袍的老者轉著手上的扳指。
濃艷碧玉,繞著布滿皺紋的拇指,緩緩打著圈兒:「既說到如此地步了,我也說句實話,一句不當對你說的話,」老者泛灰的眼珠子,定定凝住一身京城貴公子扮相的謝騖清,「西北軍扛不住的,遲早要散。到時候,只剩下你們紅軍的幾千人……世侄啊,你須提早打算了。」
外有飛機大炮輔助的日軍重兵逼近,內有十六個師的兵力,在座都是領兵殺出過自己地盤的軍閥,如何看不出,這將是一條死路、絕路。
何未強壓著一口氣,喉嚨口火辣辣地疼。
她欲起身添酒,手被九叔按住。九叔對她搖頭,身為一個男人,他更能體味謝騖清此刻的心境。老者那一番話,既迴避了借兵,又強調了同盟軍的境況,已算作答。
何家從商,於軍隊這一脈算個局外人。他們叔侄兩個摻和不進去的。
「清末亂局,出過多少名將?」老者又道,「北吳南蔡,一個被部下暗殺,一個年紀輕輕病死異鄉,他們傾盡心血,推翻了前清,可後來呢?袁世凱要做皇帝,各路將領揭竿而起,那時倒是我們軍人的天下,是我們的好時候,回頭看,風光過的人,不是客死異鄉,就是寓居天津。年輕時,都有一腔熱血,闖出一番功業,老了才看透,再大的功業,也逃不過世代更迭的命數。世侄啊,須看開些,如今能活下來的人,都是有福之人了。你我皆是。」
老者嘆口氣,又道:「我們手上的這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