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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瘋子一樣。
他發狠地咬著手指,咬出鮮紅的液體,嘴裡滿是血腥味兒。
黑亮泛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韓時卿,不甚清醒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韓時卿還活著!
他沒有死!
第2章 韓時卿這個人
韓時卿比江煜大六歲。
韓時卿死的時候三十五歲,那日正是新曆五年正月初八,窗外飄著鵝毛大雪,江煜的寢殿底下鋪了地龍,覺不出冷,他就坐在隔間外鋪設的桌案前批摺子,腿上蓋了條稍顯破舊的薄毯。
薄毯是他十五歲臨入伍前,韓時卿親手給他織的,說是北境寒冷,多條毯子,沒壞處。
那時候江煜挺震驚的,畢竟韓時卿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脾氣野,心不靜,好動不消停,就是韓靖宇老將軍下令都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待上半日時間。
這麼個人竟然為了他去學女子才做的針織手藝,耐著性子給他織了一條薄毯。
那是江煜第一次對韓時卿動心,也是第一次承認韓時卿在他心裡所佔的位置,是相當重要的。
於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他早已不再是那個為了軍功上陣殺敵,從屍體堆裡踩出一條血路的落魄皇子,這條毯子也沒被他扔掉,就這麼一直留在身邊,天冷了就拿出來蓋著,已經成了習慣。
前天是他的生辰,他去找過韓時卿,以為那人還能顧著往日情分,與他道一聲好話,可惜並沒有如願。
他是被韓時卿罵出來的,小臂長的瓷枕砸在他額角,撞出一片青紫,落在地上碎成了幾十片。
瘦的就剩一把骨頭的男人因為太過用力跌下了床,卻固執的不讓他扶,只單手撐著床沿對他喊「畜生,你滾」。
那張曾經鮮活的面孔此時呈現出將死之人才會有的灰白之色,韓時卿紅著眼睛,啞著嗓子只想叫他滾。
滾得越遠越好。
面對這樣的韓時卿,江煜當時只覺得恍惚。
他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韓時卿,不是韓時卿記得的那個大雨天,而是更早,更早的時候。
他只有六歲,韓時卿十二歲,陪著韓靖宇將軍進宮,一身青衣短打,頭髮紮成馬尾,那是與這裡錦衣華服的皇子們都不一樣的打扮,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江煜的母妃出身卑微,他又是早產兒,排行老九,比其他皇子的個頭小上好多,在宮裡少不了被欺負。
那天他被推下水,被眾人嘲笑,狼狽不堪的時候,是韓時卿把他從水裡撈了上來,上下掃了眼池子邊上站著的七皇子和八皇子,用手比對了這倆人,毫不避諱地說道:「兩位殿下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無恥!」
他至今還記得七哥和八哥的臉色,可謂萬分精彩。
只是他一個將軍之子敢這麼侮辱皇子,自然要受罰,領了二十板子,屁股差點兒開花。
被抬出宮裡的時候江煜跑過去看他,卻見他雖然臉色蒼白,表情卻依舊鮮活,一邊嗷嗷叫疼,一邊嚷嚷著,「小爺就是沒錯,你打死我我也沒錯!」
韓靖宇將軍聽到這話,眉頭一皺,抽出腰間的短就要往韓時卿的脖子上招呼,少年趕緊服軟,大叫道,「爹!爹!兒子就是開個玩笑!您別當真!兒子錯了!真錯了!您先把刀放下!」
慫的一批。
把躲在一邊的江煜都看笑了。
時過境遷,拜他所賜,彼時那個囂張跋扈,個性鮮活的韓時卿早已消失不見,留給他的只這一具殘破的軀殼與恨他入骨的靈魂。
那日之後,江煜便沒再去看過韓時卿,直到正月初八的深夜,靜心殿傳來了韓時卿去世的訊息。
幾乎同時,江煜從夢中驚醒,出了滿頭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