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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倬甫:「兒子來給阿瑪請安。」
「你今天倒是孝順。」承廷貞低頭理袖子,聞言冷笑了一聲,「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小子有什麼居心?」
承倬甫沒否認,從姨娘手裡取了濕漉漉一條巾子,遞過去給承廷貞洗臉。承廷貞抹了兩把,又把巾子扔回他手裡,瞭然裡到底帶了一絲受用:「說吧,要什麼?」
「阿瑪……」承倬甫抬起頭,一句話在喉嚨口轉了三圈,硬是沒說出來。
承廷貞不耐煩了:「說啊?」
「兒子想學英文!」
「噹啷」一聲,姨娘摔了手裡的盆。承廷貞沒說話,還是低著頭,理著他的袖子,好像沒聽見那一聲巨響。承倬甫也不敢動,感覺到水在地上蔓延,已經濕了他的鞋底。姨娘驚慌失措地蹲下來,草草擦了擦地,又撿起那銅盆,囁嚅了一句什麼,趕緊下去了。承廷貞這才算是理完了他那袖子,抬起頭,看定了兒子。
「阿瑪,」承倬甫鼓起勇氣,一鼓作氣說了下去,「如今人人都會說英文,等關家伯伯他們回來,大清就要立憲了……」
承廷貞打斷他:「你從哪裡聽來這些話?你知道『立憲』是什麼意思嗎?就敢到我面前來學舌?」
承倬甫立刻閉上了嘴。話自然是從大太太那裡聽來的,但他不能說。
承廷貞一拍桌子:「說!」
「立憲就是……」承倬甫渾身一激靈,「皇上不再是皇上了。」
房裡一片靜默,承廷貞看著兒子,目光極深。他在家裡一向有威嚴,承倬甫跟他不算親,但畢竟是唯一的兒子,承廷貞對他很上心。所以即使害怕,甚至發抖,承倬甫還是能站在他面前把這話說出來。然後,就像過了一年那樣漫長,承廷貞才終於開了口。
「承家的門檻,不進洋人。」
承倬甫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關家有洋先生,兒子可以去和關洬一起上課。」
承廷貞又安靜了一會兒,然後他站了起來,把垂在身前的辮子一甩,拖到了背後。
「隨你。」他要出門去了,不想再在這孩子氣的請求上浪費時間,所以他只給承倬甫拋下了一句話。
「關家若是肯,你就去學好了。」
第3章
承倬甫再去關家的時候沒敢跟大太太講,自己拿了零花的銀子,帶著禮到關家府上拜會,把關夫人逗得前仰後合,也不知道是那「禮」太輕了還是太重了,又或者單純只是他這麼一個小大人的模樣招人發笑。可是等他說完來意,關夫人立刻就不笑了。
「此事……」她斟酌著,「你阿瑪曉得嗎?」
承倬甫:「曉得,阿瑪已經準了。」
關夫人便又問:「那你額娘呢?」
承倬甫故意鑽她話裡的空子:「我額娘早就不在了。」
關夫人露出一個拿他沒法子的神情,想了半天,招招手讓他上前來,慈愛地在他頰上捏了捏。
「好吧!」她下定了大決心似的,「那就讓你跟洬兒做個伴。」
於是這樁事就這樣敲定了。承倬甫回去跟父親稟報的時候,承廷貞沒有任何表示。但當大太太呼天搶地地鬧起來的時候,還是承廷貞不鹹不淡地丟了一句話:「究竟不是你兒子,辱沒門楣也辱沒不到你家。」把大太太氣得捂著胸口險些撅過去,但到底是沒法再攔著了。
那一年正月,離關敏和歸國,向清廷獻《列國政要》還有半年;離光緒皇帝瀛臺暴卒,還有近三年;離整個清廷的覆滅,只剩下六年。但在光緒三十二年的那個冬天,兩個孩子還沒有聽到那聲遙遠的槍響。剛滿八歲的承倬甫無知無覺地穿過後門的抱佛寺衚衕,到關家拜美利堅人詹姆士為老師,與關敏和的兒子關洬一起學習英文。
最初一段時間,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