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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裡胡姬倚門,豪客擲杯。
羊湯正熱,燒酒正香。
殷川的平靜,如城下長河的冰面,不以為然地靜待著初春暖風。
大地之上,積雪綿厚盈尺,為官道清掃積雪的民夫晝夜不停。
埋頭掃雪的民夫,低頭避讓一匹奮蹄如飛的快馬,一閃腳險些跌到雪堆裡去。
馬蹄揚起一大蓬雪沫,遮擋了民夫們的目光。
無人知曉,這一騎絕塵,是要去往何處。
離此遙遙,更北更冷的帝京,早已雪滿天闕。
入夜的宮城裡金碧流曳,華燈耀雪連城。
星斗漫天,萬裡江山俱成了茫茫一色。
雪夜裡的北國大地上,從帝京皇城,而至邊疆孤城,從王侯公卿,而至尋常百姓,皆沉睡在更漏聲聲裡。
唯有從殷川入京的官道上,馳騁著快馬加鞭的信使。
馬蹄踏破一地碎冰,馬鼻噴出的熱氣散成團團白霧。
平州隘口,信使策馬離開入京的官道,改道馳向了偏處一隅的平州。
第五章
平州,白鹿郡。
此間距帝京並不遠,是皇室冬歲避寒的行苑所在。
於群山之間,獨得一脈溫泉湧入深谷,地脈殊異,縱然寒冬時節,四面覆雪皚皚,銀樹瓊枝,谷底卻是碧樹清流,掩映琉璃碧瓦,四時風物如春。
先皇在位時,將平州賜給胞弟誠王做了封邑。
數十年裡冷落幽閉,直至當今皇上即位,誠王首居擁立之功,兼皇叔之尊,卻上表辭去一切封賞,告老離京,避居封邑,不問政事。
誠王賢德之名遍及朝野。
愈是如此,皇上愈是待這唯一在世的尊長,禮敬謙恭,凡有重大政事皆會問詢於誠王,祭祀典儀也以誠王為尊,處處執子侄禮,至誠相待。
皇上的孝賢,天下稱頌。
閒居平州的誠王,在白鹿郡深谷之中,築了一處鶴廬,取閒雲野鶴,超然世外之意,深居山中潛心修道,鮮少入京,久已不在朝中露面。
登基之初,皇上時常駕臨,或把酒邀茗,或對弈論道,自然也問政於誠王。
首輔宰相於廷甫以七旬之齡,也時常伴駕同往。
軍政大事,群臣上殿參奏,卻往往決策於鶴廬的翠谷流泉之間。
國無二主,朝中卻漸漸有「二京」之說。
帝京之外,這小小一方平州城,便是不動聲色左右著朝堂暗流的「副京」。
信使腳上的靴子,沾了雪,進了煦暖如春的鶴廬,濕透的靴子留下濕漉漉的印跡。
往常信使將密函送達,即可離去。
今夜卻被留下,由人領了,直入鶴廬裡最深隱的丹房,那是向來不許外人踏足的,誠王打坐靜修之處。能入內侍候的,只有誠王身邊唯一親信的啞老。
深宵裡,正是一身布衣,滿頭銀髮的啞老,立在丹房外。
信使行禮,將信報呈上。
啞老的目光掃向信使的濕靴,朝一旁的侍衛,掀了掀眉。
侍衛取了雙乾淨的靴子來,令信使換上。
在誠王身邊侍候的人,都知道王爺極度愛潔,見不得半分汙垢。
換過了新靴,啞老這才微微頷首。
信使垂手躡足,隨他入內。
爐煙繚繞,異香浮動的丹房裡,左右相對的銜鶴宮燈,幽幽照著一席青簾後,高冠博袖的人影。
信使誠惶誠恐下拜,啞老近前,將信使攜來的殷川密報呈上。
青簾後的人將信細細讀了約莫一炷香之久,爐香沉沉渺渺,再無聲息。
啞老垂手侍立,待簾後人影微動,即側身拂起青簾,對其一舉一動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