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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也吃不下，大口大口地吐胃液，這是胃病重犯的徵兆。我給他煮粥，逼他喝。他坐在一旁看著，有時候說一句：&ldo;你把皮蛋在粥裡絞碎？陳白露會先把皮蛋打碎再加進去。&rdo;

我們關係緩和一些的時候，我也和他聊天。我問他：&ldo;如果陳白露徹底丟了，再也找不到了，你怎麼辦？&rdo;

&ldo;你別擔心，等到月底，再找不到她，就真動用外交部。只要她還活著，總能找得到。&rdo;

我順著他的話往下問：&ldo;要是她死了呢？&rdo; 他反而笑了：&ldo;這是我從來不擔心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堅強。&rdo; 我不依不饒：&ldo;假如呢？&rdo;

&ldo;假如她死了 ‐‐&rdo;他看著天花板，眼神突然一灰 ,&ldo;假如她死了， 我就完了。&rdo;

&ldo;什麼叫&l;完了&r;？&rdo; &ldo;我就什麼也不要了，什麼人也不見，什麼理想也沒了。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草草打發完這輩子就算了。&rdo;

&ldo;哼，我還以為你要陪她死呢。&rdo; &ldo;她才不會想讓我陪她死。&rdo; &ldo;假如她得了絕症，馬上就要死呢？&rdo; &ldo;那我就陪她走完最後的日子。&rdo; &ldo;何苦，你不是不愛她了嗎？&rdo;

他愣了一下，然後慘然一笑：&ldo;我就知道，人是註定孤獨的。陳白露從來都不自信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你呢，永遠不理解我想要自由。&rdo;

&ldo;陳白露在你心中是什麼地位？&rdo; &ldo;我這一生，以前的都是過客不用再提，以後也不會有人再能和她相提並論。我心裡永遠有一個地方留給她，這個地方就是&l;家&r;。&rdo;

我很失望。我不需要這樣的回答。如果當時他說一句&ldo;我愛她&rdo;，從前種種，我都原諒。但他不肯說。

而我，要到很久很久之後，才承認&ldo;家&rdo;是比&ldo;愛&rdo;更高的褒獎。 怎麼從來都不在一個時空裡呢？怎麼總是互相誤會、擦肩而過呢？

2011年春

1

一個月過去了，陳白露仍然杳無音訊。我瘦了整整十斤，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形銷骨立，那是我一直想要的，原來是要經歷內心無限的煎熬。對於要不要透過外交部找陳白露，我和陳言一直在爭執。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她，不擇手段，不計後果，而我想的是動用如此大的陣仗， 搞得人盡皆知，對陳白露真的好嗎？她是個姑娘，她將來還要戀愛結婚的。

一個月後，在我快要對陳言妥協的時候，我收到了陳白露的信。它夾在一堆廣告頁和報紙中間，從信箱裡掉出來。還沒看到信封上的落款， 我的心就怦怦直跳‐‐除了陳白露，不會有人手寫一封信寄來。

我坐在樓梯上讀完了那封信，信很短，信紙是90年代見過的方格紙， 頂端有一排寮國文字，我後來查了字典，那是一所中學的名字。她端正的小楷嵌在方格里，好像一篇小學生的作文：

&ldo;海棠：

這裡大山大水，風景開闊，比雲南更讓我喜歡，我愛這裡，不願離開。

我給這裡的學生輔導英語，我的學生，也是我住的旅館老闆的女兒， 名叫尼婭。她很討厭寮國，總是纏著我帶她去北京。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們總是更喜歡別人的家鄉。如果她長得不美，我也許會帶她來；但是她太漂亮了，在北京她會迷失，你說對不對？

旅館的旁邊有一所村廟，我現在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