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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低聲音：&ldo;他們還吵架？&rdo; &ldo;吵，沒日沒夜。你記得我爸那架瓷器嗎，放在樓下客廳裡的？&rdo;

當然記得。有拍馬屁的人給他爸爸&ldo;收藏家&rdo;的頭銜，其實&ldo;家&rdo;

不一定算得上，但&ldo;狂熱的瓷器愛好者&rdo;是沒有問題的。陳言說的那架瓷器是陳列在一層客廳裡的一架精品。 &ldo;記得。&rdo;我說。

&ldo;沒了。&rdo; &ldo;賣了？&rdo; &ldo;呸，你家才賣東西呢。&rdo;

當時我們有一個同學，爸爸被人誣告 ‐‐ 真誣告還是假誣告也無從考證，反正全部財產都被沒收了，只剩下她媽媽藏起來的一櫃子名牌皮包。她爸爸去了監獄，媽媽沒有工作，她們母女靠賣包度日。這件事在同學們中間傳得十分神秘，據說其中有一隻價值百萬的鱷魚包，那隻包全國也沒有幾個。所以&ldo;賣東西&rdo;是一個很不吉利的詞，象徵著家道中落。

&ldo;那是？&rdo; &ldo;砸了。昨天夜裡他們吵得很兇，不知道誰動的手，反正我聽到樓下一陣亂響，然後兩個人都摔門走了。我在樓上看到他們開車去了相反的方向。早晨下樓，滿地都是碎片，特壯觀。&rdo;

我倒吸一口涼氣。 &ldo;後來呢？&rdo; &ldo;我叫了一個拍賣行的老闆到我家裡來，把碎片打包賣了。&rdo; &ldo;賣了 !?&rdo;

&ldo;賣了一萬塊錢。&rdo; &ldo;一萬！&rdo;我閉上眼睛，心裡無限惋惜。 &ldo;幫我倒垃圾還給我錢，這麼好的事兒哪兒找去。&rdo;

&ldo;你爸爸媽媽沒有生你的氣？&rdo;

&ldo;你是不是被家裡管傻了，怎麼動不動就怕別人生你的氣？是他們摔東西還是我摔東西？他們憑什麼生我的氣？好好的一個家要被他們拆散， 我還沒發表意見呢！&rdo;

&ldo;真離？&rdo;我的記憶有多少年，陳言的爸媽就鬧了多少年離婚。 &ldo;不知道。愛離不離。&rdo;

我明白了。 &ldo;你就是想遠走高飛，眼不見心不煩嘛。&rdo; 他又嘆氣。

&ldo;你應該寬容，&rdo;我說，&ldo;你應該和他們談談，什麼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但抽身一走不是辦法。你不能不去面對，只想著逃避。&rdo;

&ldo;你啊，&rdo;他扳著我的臉，特別認真地說：&ldo;你千萬別離開你爸媽，乖乖回廣州，做個深閨裡的小傻瓜。&rdo;

說完他就跳下床走了，我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 我後來果然跟著爸媽回了廣州，但不是因為聽他的話。在北京讀寄宿高中只是一時氣話，冷靜下來一想，我從小被管束得連騎腳踏車都不準學，根本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一個月後我委委屈屈地上了飛廣州的飛機。又過了一個星期他去了英國，從此我們分開了。

之後的幾年，他每個聖誕節假期都會回國幾天，而那是我準備期末考試最忙的時候，只能匆匆見一面。七年裡我們相聚的時間不超過十天。 這十天像一卷飛速播放的膠片一樣，他個子躥到了一米八八，跟我講話的時候，腰彎得像一隻蝦，嬉皮笑臉地說：&ldo;六年級的時候咱倆一樣高， 你瞧現在。&rdo;

&ldo;我是女生，長到一米八我就哭死。&rdo;

&ldo;我女朋友一米八。&rdo; &ldo;哈哈哈哈，英國女籃的嗎？&rdo; &ldo;《vogue》的模特。&rdo; 從那時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