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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過一會兒,關洬說,「哪有蛇?」
承倬甫輕輕地「嗯」了一聲,也笑:「是我自己嚇唬自己。」
直到船行出菱角田,他們都沒再說話,但也沒有放開手。河道又開始變窄,前面已有了鄉村人家。岸邊有人提了一盞燈在等,佃農眼尖,叫了一聲:「姑娘!」
關洬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承倬甫沒動,像是根本沒察覺。然後船輕輕地震了一下,靠岸了。佃農先把手伸給關洬:「姑爺。」
關洬借了把力,上了岸。陸歸昀鬆了一口氣的語氣:「怎麼才回來?」
「火車晚點了,我就帶他先去吃了頓飯。」
陸歸昀便埋怨他:「哎呀!我還在家裡備了飯!」
關洬只好討饒:「對不住對不住……還是你想得周到,不派人去接我們今晚都回不來了……」
承倬甫一隻手提著包,沒用佃農扶,一步跳上了岸。陸歸昀馬上不說了,轉過頭來看他。承倬甫的掌心突然開始發汗,方才握過關洬的體溫變得滾燙,在陸歸昀的注視下,彷彿燒成一把炭,灼穿他的皮肉。
「這位就是承六爺?」陸歸昀很客氣,「總聽適南提起六哥,今日總算見到了。」
承倬甫沒忍住轉頭看了一眼關洬,做賊心虛地被那聲「六哥」驚住,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陸歸昀不明所以,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也轉頭去看關洬。陸歸昀手裡的燈籠晃著昏黃的光,反射在水中,一時映得關洬臉上波光漣漣,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是他。」他替承倬甫回答,然後又轉回來,神情平靜地從承倬甫手中提過了他的包,「走,回去吧。」
第14章
承倬甫低著頭,看著手裡的金釵。陸歸昀的死訊傳到上海,甚至比傳進江寧監獄還要快。那一夜他也是這樣,呆呆坐著,手中反反覆覆旋轉著一支金釵,好像那是小孩的撥浪鼓,他晃得足夠多,就能晃出一個答案來。從那以後,他每次來看關洬,都把它帶在身上。
典獄長眼尖,認出了這東西:「這……」
承倬甫把金釵放到桌上:「是他夫人的遺物。」
典獄長眉毛一挑,已不知道聯想到什麼曖昧的地方。承倬甫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把金釵往前一送:「勞煩典獄長,拿進去給他看一眼。」
典獄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依言抓起桌上的金釵出去了。
承倬甫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視線無處可落,最後還是看定了典獄長留在桌上的煙盒。
他現在煙抽得很少了。政府禁菸禁了許多年,今年又搞出來一個「新生活運動」,官員之間互相監督,抽菸已經成了一個政治問題。但是趁人不在偷一根煙,實在有些格調太低,承六爺自己想想都忍不住笑。那手就沒伸得出去,收回來,不尷不尬地揉揉自己的下巴。指尖還殘留著剛才典獄長遞給他的那支煙殘留下的味道,承倬甫嗅了兩下,突然想到,他第一次「戒菸」,其實不是因為關洬,而是因為陸歸昀。
「那我們可說好了。」陸歸昀手裡舉著他的煙盒,承倬甫抬起頭,視線眼巴巴地跟著,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陸歸昀被他的神情逗笑,把他的煙盒收起來,一邊哄小孩似的,給他唱那首家喻戶曉的《勸戒菸歌》,「『紙菸不吸,空氣清新人不厭。』——六哥聽話。」
承倬甫只好長嘆一口氣:「好。」
他在陸歸昀面前臉皮不能那麼厚。關洬靠在門框上含笑看著他們鬧這一出,陸歸昀把煙交給他,只道:「你去丟到水裡。」關洬便收下,一面無聲地朝她豎大拇指。
「六哥!走,」陸歸昀語氣輕快,又去拉承倬甫,「咱們摘枇杷去!」
陸家是甪直本地的鄉紳起家,雖然在陸歸昀前幾代就已經遷進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