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1/2 頁)
林崢延渾渾噩噩地走進家門。餘遙女士已經擺好了飯菜,催促他先洗手吃飯。她隨手開啟了手機上的應用軟體,流利的英語朗讀聲在房間內響起。她滿意地笑了,然後開啟兒子的書包,掏出裡面的試卷,開始檢查起來。
林崢延機械地吃著飯,枯橾的英語單詞完全沒有聽入耳中。他滿腦子反反覆覆的都還是,中午那個叫星羅的女生說過的事:
他記得那隻狗。它的主人剛搬來不久。它喜歡在他家樓下的草坪上玩耍,他偶爾會透過窗戶看一看,覺得它挺有趣。他出院那天,在小區裡,遇到了小狗和它的主人。他記得自己喜愛地摸著那隻小狗的腦袋,同它的主人說:“真可愛啊,我也好想養一隻。”
當時,他的媽媽餘遙女士說要去買點菜,所以把他放在小區門口就離開了,應該並沒有看到那一幕。沒想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就莫名其妙說了一堆關於玩物喪志的道理。那個時候,他以為只是常規地絮叨,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當天晚上,那隻小狗就那樣死了。
還有,那天在醫院裡,她突然繃著臉進來,把化驗單放在病房旁邊的櫃子上,然後冷冷地跟他說一句,我出去一下。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什麼事?她就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兇狠得好像自己犯了什麼大錯一般。他嚇了一跳,不安地等待著。但是,等她回來的時候,她又恢復成了平和的表情,而且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彷彿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他沒有多想,或者說,不敢去多想。
所以,她的每一次的抱怨和指責都並不只是說說而已。或許在那天晚上,當她憤怒地揮舞著手裡的白皮書冊用力地擊打他,咆哮著說出:“還敢逃課,跑出去跟女同學廝混!你太讓我失望了!”她已經認定了他的罪行。當她表情猙獰,咬牙切齒地扯著他的衣領,逼著他步步後退,一邊歇斯底里地咒罵著:“那個害人精,賤女人……就應該去死!”的時候,她就已經起了殺意。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的。林崢延越想越覺得慌恐。左手腕因為骨裂需要固定,無法佩帶,而被要求換帶到右手腕上的紅色編繩,紅得那樣刺目。編繩那扭在一起的圖案詭異得彷彿一雙張開突起的血紅色的眼瞳。媽媽給他帶上時,曾說過,那是保平安的福結,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那時心滿意足的表情,此時想來也變得可怖又滲人起來。
她說:“人類一旦簽下魂契,心中深藏的執念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膨脹,排擠掉所有相背離的其它情緒,最終成為支配意識的唯一情緒。那麼,什麼道德理智、人性倫常都將不復存在。”
他問:“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她說:“你還能忍耐多久?不想要一個解脫嗎?”
“崢延,你有在認真聽嗎?崢延!”媽媽輕飄飄的聲音傳來。林崢延下意識回答了一句在聽的。房間裡一片安靜。原來不知何時,音訊已經被關掉了。媽媽正一臉不悅地看著他。林崢延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當媽媽突然傾身靠近過來時。他下意識地畏懼地閉上了眼睛。
一聲幽幽的嘆息傳來,沒有預想的疼痛,只有一隻手輕柔地撫弄著頭頂的觸感。林崢延重新睜開眼睛,對上的是媽媽一臉失落的表情。她眼底的苦澀讓他也覺得心裡發酸。她說:“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媽媽有的時候太擔心了,控制不好情緒,做了不好的事情,傷了你的心。但,你要知道,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呀。你只有好好唸書,變得足夠優秀,你的未來才會更有保障。”
“對不起,我錯了!”林崢延的聲音帶著哽咽,淚水不知何時已浸溼了臉頰。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一點一點崩塌。是自責,是知曉了媽媽所經歷的一切的痛心;是對半年來,日日夜夜,自己承受著壓力,忍耐的委屈、無助又恐懼的心情的宣洩;更是對,因他而不斷髮生的悲劇